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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和白玉堂赶到客栈找鲁程云。

    此时天近午时, 街上静悄悄的, 大部分人已经入睡, 客栈三楼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 其他都熄灯了。

    展昭到客栈一楼的一间房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 有人来开门。

    五爷瞅着站在门里的黑大个儿有些眼熟。

    “小宫主”

    那大个儿揉揉眼睛,看到展昭也有些惊讶。

    白玉堂也想起来了,这大个子是蓝狐帮的, 叫黑虎。蓝狐帮负责这次赴宴宾客的住宿,每个客栈都会留一个帮众,负责联络和处理琐事。

    展昭问黑虎, “鲁程云住那间”

    黑虎拿出就放在桌上的入住名册翻了翻,“三楼左手起第二间。”

    二人刚才进门时看了,三楼第二间正好是亮着灯的那间鲁程云那么晚还没睡

    展昭让黑虎接着去睡,他和白玉堂到屋中的桌边坐下。

    展昭倒了杯水喝,白玉堂则是坐在那儿,让鲛鲛进入鲁程云的房间看情况。

    三楼的房间里,鲁程云独自坐在桌边,桌上的油灯闪烁着。

    此时,人称中原第一镖的鲁程云, 正愁眉不展地看着手中的一封信。

    鲛鲛凑过去瞧了一眼, 那封信中的内容十分熟悉, 是找鲁程云今夜子时子午庙私奔的,落款是柳素。

    白玉堂不解不是鲁程云约了三夫人私奔么怎么这边又是三夫人约鲁程云私奔

    鲁程云长长叹了口气,此时, 窗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子时到了。

    鲁程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那封信递到油灯上点燃。

    看着整封信烧成纸灰,鲁程云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鲛鲛就站在他身旁,发现鲁程云眼圈红红的,眼里似乎还有些泪光。

    这糙汉子伸手擦了擦脸,吹吸了油灯,就去床上躺下睡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白玉堂的预料。

    “他没去私奔”展昭听了五爷描述刚才的情形,有些不解,“他不是对三夫人余情未了么”

    白玉堂接过展昭递给他的茶,边喝边耸耸肩那谁知道呢。

    “这么看来三夫人的信也不是他写的了,是谁引他俩去子午巷”展昭有些不甘,“她俩没准都知道子午巷在哪儿,可惜一个晕了一个怂了。”

    白玉堂有些无奈地看展昭,这猫从刚才开始就有一股怒气,不知道谁惹着他了。

    “那怎么办”白玉堂问展昭,“我们还去找鲁程云么”

    “嗯”展昭也有些为难,现在去问无凭无据的他死不承认也没办法还打草惊蛇

    正犹豫,忽然一阵异样的内力出现。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抬头,同时一闪身出了门。

    而三楼鲁程云的房间里,刚刚躺下的鲁程云忽然就感觉到身旁有一丝杀气,猛地一抬头,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床边,手中明晃晃的刀落下。

    鲁程云心道一声不好,猛地在床上一滚,躲开了落下的那一刀。

    毕竟也是高手,鲁程云一个翻身起来,就跟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而就在鲁程云跃出床,落到房中拿起桌上的佩刀,第二个黑衣人又出现在他身后。

    此人显然武功更高,他一刀朝着鲁程云的脖颈就扫了过来。

    就在鲁程云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内力挡开了那一刀。

    这下,不止鲁程云,那两个刺客也吃了一惊。

    几乎是同时,嘭的一声,大门 被踹开,展昭和白玉堂冲了进来。

    那两个黑衣人撤刀就想跑,结果第一个黑衣人动作稍微慢了些,刚转身展昭已经拦住了他去路。另一个人冲出了窗户,白玉堂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房中黑衣人想跑,但展昭哪儿能让他逃走啊,伸手就摘他面罩。

    那黑衣人左突右突走不脱,等明白过来,脸上的面罩已经被展昭扯掉了。

    双方打了个照面,展昭略一愣眼熟

    而那黑衣人也是下意识地一捂脸。

    展昭心中明了肯定在哪儿见过

    又过了几招,黑衣人哪儿打得过展昭啊,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展昭也有经验了,这种情况很多都要自尽的,为了以防万一,齐齐咔嚓那一通点啊,点的这黑衣人眼睛都没法眨。

    展昭点完了,围着石雕一样的刺客就开始转圈,嘴里嘀咕,“在哪儿见过呢”

    想了一会儿无果,展昭就去看鲁程云,心说,人要杀你,你有线索没

    只是此时的鲁程云却很奇怪,正蹲在地上,身上还瑟瑟发抖。

    客栈外的巷子里,白玉堂一路追那黑衣人,五爷不抓他也不杀他,就跟着他走,倒要看看这小子去哪儿。

    黑衣人跑出了两条街,也没摆脱背后灵一样的白玉堂。

    那黑衣人站在屋顶上,回头看白玉堂。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一股内劲忽然一扯他的面罩。

    那人反应也挺快,立刻伸手挡脸。

    虽说已经动作很快,但白玉堂清楚地看到了此人长相。

    尽管只有一瞬,但白玉堂觉得眼熟这人好像见过

    就在这时,忽然斜刺里一阵风声。

    五爷本能地一偏头,躲过了一支飞过的袖剑。

    那黑衣人趁此机会跃下屋顶就跑了。

    白玉堂转过脸,望着隔开一条巷子,对面屋顶上的一个人。

    这人比那黑衣人更好地引起了五爷的注意,因为这人不久之前他刚刚见过,正是三夫人房里那个神秘的“牛头人”。

    夜风中,白玉堂与那牛头人对峙。

    那牛头人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白玉堂。

    几乎是同时,五爷听到一阵奇怪的“呜呜”声响起,似乎是风吹过山谷的声音。这种声音他小时候经常能听到,因为百花谷的夜晚,经常能听到山谷外这种夸张的山风声音。

    双方就这么站着,听了一会儿之后,白玉堂开口问,“这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对方的铜质扭头是看不出来表情,但那牛头还是微微地侧过来了一些,夜空中,那诡异的风声也停了。

    牛头人似乎很困惑,盯了白玉堂一会儿后,转身一跃下了屋顶。

    白玉堂正想追,就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别动。”

    白玉堂本能地一惊,心说谁那么厉害站我身后我都不知道。但分辨出声音后,五爷立刻放松了下来,回头,殷候正落到他身后。

    白玉堂指了指身后,那意思外公你怎么阻止我追贼。

    但殷候却有些紧张地拉住白玉堂,然后凑近了看他眼睛。

    五爷有些莫名。

    殷候看了他一会儿,问,“刚才那阵音术”

    白玉堂有些不解,“音术”

    想了想,五爷还挺嫌弃,“就那个山风一样的声音”

    殷候似乎愣住了,盯着白玉堂看,“山风”

    白玉堂点点头,手示意了一下耳边,“呜呜响。”

    “只听到呜呜声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没看到幻觉”殷候似乎不相信。

    白玉堂摇摇头,“没啊。”

    殷候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还挺严肃,有点吓人。

    白玉堂挺乖巧地看殷候,那意思老爷子你干嘛要吓唬我

    沉默了片刻之后,殷候一指白玉堂身旁,“你师父在这儿怎么不叫人”

    白玉堂转脸看了看身旁的虚空,更疑惑地回头看殷候,眼神中有那么点怀疑外公你是不是喝醉了

    殷候端详了白玉堂良久,面露不解,“之前对你分明有效的怎么突然无效了”

    白玉堂更纳闷,先是展昭再是殷候,今天什么日子,爷孙俩一起反常

    想起展昭,白玉堂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猫儿还在那边”

    殷候回过神来,跟白玉堂一起去找展昭。

    而此时的客栈里。

    鲁程云突然跪地发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展昭走过去,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伸手拍他肩膀,“鲁镖头”

    就在展昭的手触碰到鲁程云肩膀的一刹那,“唰”地一声,展昭再一次陷入了幻觉之中。

    他又出现在了杨柳村的村口,而此时的村庄还不是荒村,村子里正燃烧着熊熊的大火,村中哭喊声一片,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有一伙穿着打扮类似匪寇的人,正在往枯井里丢尸体。

    展昭瞬间怒从心起,就要拔剑去宰了那帮匪徒。

    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动不了,好像自己并不是自己

    低头看了看,他似乎就悬在那里,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儿。

    正在展昭疑惑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忽然开始旋转,他先是接近地面,然后望向天空。

    这个视角,感觉就像是摔倒在地之后,仰起脸看

    展昭看着白亮的天空,空中大批的秃鹰正在盘旋,应该是被这浓烈的血腥味给引来的。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天空下,背着光,可能是天光太亮,逆光只能看到一个阴影,那人的面容五官,都淹没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展昭很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但就是看不清楚。

    只见那人伸手,递了两把刀过来。

    那两把刀的刀刃和刀柄上都带着血,明晃晃的刀刃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目。

    就在展昭震愣的时候,身旁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接过了其中的一把刀。

    顺着那握住带血刀柄的手望过去,眼前出现了一个躺在地上,边哭边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这个少年的面容相当眼熟,有些像伍山川的小儿子,伍任但仔细看,展昭愣住了。

    一方面,他意识到,眼前的应该是年轻时候的伍山川。而另一方面,在伍山川望过来的眼瞳里,展昭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倒影,一个同样狼狈,哭着发抖的年轻人,依稀可以辨认出鲁程云的影子。而这两个年轻人的穿着,正是他之前在杨柳村看到的,相互扶持着逃走的那伍山川和鲁程云的穿着。

    展昭忽然意识到,他此时是透过鲁程云的眼睛在看。

    这会儿,展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刚才那个背光站着的人是谁他就想回头看清楚,但回过头,只看到一只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握住了那把刀的刀柄。

    展昭意识到鲁程云也接过了刀,那个急啊,心说鲁程云你个没用的废物,赶紧抬头看清楚

    但鲁程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自己握刀那只颤抖的手上,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厚重粗哑的男人的声音,“去吧,要不然被杀,要不然杀人,你们自己选。”

    这时,身旁的伍山川突然嘶吼了一声,拿着刀就冲进了村子。

    鲁程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朝着那个村子步履蹒跚地挪动了过去。

    此时村里的景象进入了展昭的眼帘,那伙匪徒正在屠村,被杀的村民都被丢进了枯井,同时大量村中的孩童被抓,关进了木笼里。

    这时,一个受伤的老头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但就在他冲到眼前的一刹那,身后一人手起刀落,一道红光扑向自己,再看,眼前的景象是血红色的。

    老者的尸体栽倒,身后站着的,正是双手握刀,目露凶光的伍山川。

    就在展昭想一剑劈了伍山川的时候,忽然,眼前的景象被黑暗吞噬,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自己拽了出来。

    紧接着,展昭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自己还是在客栈里,眼前是正晃自己的白玉堂,想抬头,却感觉似乎有人按着自己的头顶,扭过脸往上瞧,是殷候。

    展昭眨了眨眼,“外公”

    殷候盯着展昭看,眼神似乎有不解。

    展昭又回头看白玉堂,“玉堂”

    白玉堂也正端详展昭,此时展昭的眼瞳之中有一种红色的光在闪烁,星星点点的,倒是还挺好看。

    白玉堂和殷候刚刚进来时,就见屋子中间一尊人形“石雕”,一旁,鲁程云正跪在那里,展昭一手按着他肩头,正站那儿发呆。

    殷候突然说了一声,“糟了”就跑了过去,白玉堂赶紧跟上。

    殷候一把把展昭从鲁程云身旁拽开,拉他到一张凳子上坐下,手按着他头顶,边让白玉堂叫醒他。

    五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尽量温柔地晃了展昭两下,展昭很快就醒了。

    三人彼此看了几眼,展昭突然开口,“不行”

    殷候和五爷一愣什么不行

    展昭捋胳膊挽袖子跑过去拍鲁程云的肩膀,“猫爷要进去宰了伍山川和那伙人”

    殷候赶忙拉住他,边问,“进去宰人”

    展昭边点头边揉胸口,刚才快憋屈死了,感觉没发挥好,这次要跟柳素那回一样,自个儿进去

    这时,鲁程云似乎是醒了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展昭。

    展昭气不打一处来,问他,“当年你在杨柳村杀人了没”

    一句话出口,鲁程云忽然全身抽搐,摔倒在地。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症状跟柳素一样

    两人去扶,但鲁程云已经昏了过去。

    展昭搔搔头,“又来”

    白玉堂也问殷候,“他怎么了”

    殷候伸手一指正扇鲁程云巴掌的展昭,“被他弄坏了。”

    展昭一缩手,惊讶回头,“又是我的锅”

    殷候被展昭气笑了,伸手拎猫崽一样捏住他脖子。展昭小时候皮到飞起的时候,殷候就这么抓他,只有这么提着他才不作怪了。

    “你先跟我回去,还有你最近不准摸别人”殷候嘱咐展昭。

    展昭伸手就摸了白玉堂的腰一把,还挺不服气地瞧殷候就摸

    五爷拉住展昭的手,边瞧他别皮了,小心挨揍。

    殷候瞪了展昭一眼,展昭也老实了,去窗边扔了响箭,招来了王朝马汉和衙役,将昏迷的鲁程云和那根“人柱”抬回开封府。

    殷候要拉展昭回去,却见展昭和白玉堂还拉着手呢,老头也来气,指着他俩的手,“撒手”

    两人缩回手,瞧着殷候。

    殷候对白玉堂道,“你回趟白府,把你外公、夭长天,还有小白和那和尚可能也在,总之都带去开封府。

    “哦。”五爷答应一声,就先回白府了。

    离了客栈,殷候拉着展昭走。

    展昭还问,“外公,大半夜的叫那么多人干嘛吃宵夜么”

    殷候瞪他,“吃你个头给你看病”

    展昭嘟囔,“谁有病啦”

    殷候也纳闷,边走边问,“你不害怕么”

    月光下,展昭一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映着星光。

    殷候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良久,问,“一点都不觉得痛苦么”

    展昭似乎不太明白,看着他外公,摇摇头。

    殷候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确定了一下,“你真的不怕是吧也不觉得痛苦。”

    展昭点头。

    殷候忽然就笑了,开怀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却不显得突兀,反正展昭很爱听笑呵呵挽着他外公的胳膊,爷孙俩一起踏着铺满月光的石板路,回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