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没错。”
倔强的他，还是不肯开口说自己错了。
此时的无极老鬼，气息垂暮，白发苍苍，双目无神，看得李纯心疼不已。
这一瞬，他好像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无极老鬼，而是一个普通的倔强老头，身上那股死不认输的悲凉气息，让人心酸。
李纯五脏如焚，伸手扶住他，眼泪直下，沙哑道：“您没错，您没错。”
老鬼欣慰的笑了，笑容却有气无力。
狂躁的天地法力散去，阴郁的天空恢复了明朗，要命的黑剑，化为二十一枚阎罗针，回到李纯的兜里。
李纯知道，他妥协了。
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隐隐有些悲痛。
自己让这位一生从来没低过头的师傅低头，做的对吗？或许吧。
他紧紧扶住脚步虚浮的老鬼，扭头看向童夏，目光冷漠道：“签了吧，别再倔强了，我愧对于你，我认，他日若有机会，我会百倍补偿于你。”
为了她，李纯不惜喝醒倔强的老鬼，让他低头妥协，已经严重伤害了他，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不否认自己有愧于童夏，可他对老鬼的感情，远远凌驾于对童夏的感激之情上。
事已至此，无论他选择什么，都会伤害其中一方。
他已经伤害了老鬼，只希望童夏能理解他的无奈，也做出让步。
童夏沉默了，刚要开口，劫后余生的青玉却拽了拽她，低声道：“让步吧，李纯让无极老鬼低头妥协，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不要逼迫太紧，否则，他真的会狠心痛下杀手的。”
童夏无言以对。
她已经看出来了，李纯对他师傅的感情，十分深厚，这对师徒，形同父子，在他心里，自己只怕抵不上无极老鬼一根手指。
如果自己再逼迫，他绝对会甩手不管，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无极老鬼手下，这一点，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来。
这就是自己钟情的人吗？
她不由自问，然后笑了，说道：“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一丝一毫？”
李纯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
动心过吗？或许有，或许没有，李纯自己都不清楚。
“没有。”沉默了很久，李纯眼神不再躲闪，抬头回应道。
童夏脚步踉跄了几下，嘴角溢出鲜血，突然发疯似的质问道：“为什么？那你为什么当初答应与我拜堂，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李纯无言以对，这让他怎么回答？当初之所以答应得干脆，那是因为不答应的话，他会立刻死于万鬼的撕扯下，不答应的话，他就无法触摸到万鬼令，会一直被困在万鬼窟。
没等他回答，童夏继续质问道：“你当真没有动过心？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李纯摇头，眼眸很平静，回答道：“没有，我对你，只有感激。”
这个回答，化为巨锤，狠狠锤击在童夏的心中，锤得她呼吸困难，心脏都不由揪了起来。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李纯看了眼老鬼，又看了眼满脸悲哀的童夏，内心五味陈杂，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因为我感激你，你当初救过我一命，这个情，我得还。”
“而且，我需要到万鬼令，也需要和你解除姻缘印和姻缘线。”
“你冒着风险就我，只为了偿还欠下的救命之恩？”
童夏笑了，灵动的眸子烟雾弥漫，直视李纯的眼睛，有些癫狂，继续道：“你救我，只为了万鬼令？顺便和我接触姻缘？李纯？”
李纯扶着老鬼的手掌，不由紧握了几分，沉重点头，目光坚毅道：“没错，就这么简单。”
“好，好，好。”
童夏连续倒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如当初，李纯从万鬼窟逃离出去的一刹那，低声抽泣起来。
“你不是想要万鬼令吗？你不是想要解除这段孽缘吗？我给你！”
抽泣持续没有多久，童夏玉指挥动，迅速在休书上烙印下她的名字。
休书完成，紧接着哗然一声散去。
一瞬间，李纯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黄泉眼开启一看，那条姻缘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再抬头看童夏的时候，她额头的姻缘印，已经消失了。
这段孽缘，直至现在，算是彻底了解了。
“好了，孽缘解除了，现在，是万鬼令，我给你！”
童夏话音刚落，小手猛然破开自己的心口，探入心脏之中。
“你！”李纯大惊失色，可没等他抬脚，童夏的手边冲心脏里抽了出来。
一枚血淋淋的令牌，被她死死捏着，猩红的鲜血顺着令牌的凹痕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到土地上。
“给你！”
童夏脸色惨白，强行把已经和身躯融为一体的万鬼令剥离，让她元气大伤。
李纯清晰的感应到，她的生机正在退散。
捏着手里沾染了童夏心脏血液的万鬼令，鲜血仿佛化为熊熊烈焰，灼烧得他的手不住颤抖，语气放缓问道：“你，没事吧？”
“死不了。”
挣扎着站起来的童夏，眼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灵动和调皮，眸子深处，闪过过刻骨铭心的恨意。
青玉也面露悲哀，急忙将摇摇欲坠的她扶住。
倔强的童夏挣开他的手掌，娇柔的身躯不住颤抖，可她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冷清的脸蛋无喜无悲，问道：“救命之恩你也报了，万鬼令你也得到了，孽缘你也解除了，我们两清了，我可以走了吗？”
李纯犹豫了许久，叹息道：“用不用送你们到北疆？”
童夏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生机在退散，三魂七魄的魂气也在不断溢出，剥离了万鬼令，好像让她从身体到魂魄，都遭遇了重创。
“谢谢你的好意。”
童夏拱手一拜，没有理会鲜血横流的心口，转身就走。
青玉急忙朝老鬼拱手恭敬一拜，随即撒开脚步急忙追上。
“飞吧，你现在这个状态，若不尽早赶回族里，会死的。”
靠近童夏，青玉担忧说道。
没等童夏回答，青玉便自作主张，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撑着几乎碎掉的身体，展开身形冲天而起。
在李纯的注目下，二人逐渐化为黑点，可就在要即将消失的那一刻，童夏突然转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极致的恨意。
这个眼神，让李纯浑身冰冷，好比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冷到了魂魄深处。
这个眼神，自然也躲不过嗅觉灵敏的无极老鬼。
老鬼哪怕没有抬头看，可他依旧清晰的察觉到了来自童夏身上刻骨铭心的恨意。
好不容易做出妥协的他，骤然暴怒，双臂抖动间挣开李纯的手掌，旋即一步踏出，五指成爪，爆喝一声：“既然你执意找死，那老夫成全你！”
一瞬间，老鬼仿佛化身为嗜杀的凶兽，身上那股雄浑的杀意，冲的李纯心神摇曳，思绪停止，脑袋直接就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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