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自然也要先解决韩大人的燃眉之急了。”周若彤微微一笑,两条柳叶眉挑起,颇有迷人之姿。顺王心想,果然,美丽的女人都是危险的。
韩悦闻言大喜,坚定的说道:“不管娘娘如何改革,臣都愿做娘娘的马前卒。”
顺王心中摇了摇头,朝堂之上,果然没了张甫之,就没了骨气。
周若彤望向顺王,说道:“要改,自然得先从内务府和户部动手。”
先前周若彤就对顺王提过,顺王就知道绝对不会只是提了一嘴那样简单,现在看来,周若彤是蓄谋已久。顺王权衡再三,最后决定服从周若彤的主张。因为纵观前两年,此女行事总是惊世骇俗,激起颇多不满,但最后证明,这个女人,总是对的。
“娘娘打算内务府如何?”
周若彤反问:“当下最着急的事情是什么?”
韩悦抢先答道:“是朝臣的年俸禄米。”
周若彤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户部亏空,拿不出朝臣的年俸禄米。”韩悦点头表示赞同,周若彤转而望向顺王说道:“内务府拿的出啊!”
顺王一愣,他以为周若彤在说笑,内务府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周若彤不比他清楚些?“娘娘莫非在说笑?”顺王的脸一沉。
周若彤笑道:“既然要改,自然得换种眼光来看问题咯。”
说罢,周若彤自袖中抽出一本账簿,递与顺王。“这是?”顺王低头翻完,说道:“这是广储司的存货账目。”
“所以王爷看,内务府还是挺富裕的嘛。”周若彤颇有玩味的说道。
韩悦起身凑向前去,广储司他是知晓的,盯着账簿看了一遍后,他露出了苦笑,说道:“广储司存的都是番邦贡品,以名贵木料,丝织贡品,茶叶香料为主,这些,变不成现银和禄米啊。”
周若彤问道:“那敢问大人,这金丝楠木,这明前龙井,这胡椒香料,这丝织锦绣值不值钱。”
“都是供给皇室的珍品,自然是大大的值钱的。”
“那这就是银子。”
二人瞬间反应了过来,“娘娘你打算用这些物品抵朝臣的俸禄?”
周若彤一耸肩,说道:“不然嘞?”
“可这变不了现银啊。”韩悦再次强调了一遍。
周若彤冷冷的望着他,说道:“反正你户部发了,剩下的,就不是你户部的事了。”
韩悦一拍脑子,苦笑道:“娘娘呀,你将此事想的过于简单了,顾之章那批人不会放过我的。”
“怕什么?”周若彤不屑道:“不是还有本宫和皇叔嘛!”周若彤转而望向顺王,再次说道:“是不是呀,皇叔。”
顺王心里一阵翻滚,周若彤这是强行绑架他啊,他无奈的说:“自然。”
出了翠柳宫,韩悦仍旧有些担忧的说道:“王爷,如此行事,行得通吗?”
“本王不知。”
“那王爷你还......”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顺王白了他一眼。
“如何试探啊?”韩悦依旧不知道。顺王已经转身走了,“去勤政殿!”
勤政殿内,萧成渝望着重新回来的二人,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悦望了顺王一眼,说道:“启奏圣上,臣有一法,可解燃眉之急。”
“说。”
“臣听闻,内务府广储司积压货物众多,其间不乏名贵木材,奇异香料,这些皆是价值连城之物,臣以为,可以物兑银,作为年俸禄米发放下去。”
萧成渝立刻走了下来,扶起了韩悦,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也难为你能想出如此法子了。”
见新皇头一次对自己这么热情,韩悦有些受宠若惊,他说:“这...这...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去做罢。”
“臣遵旨。”
退出勤政殿后,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顺王说:“韩大人这下子明白了?”
“明白了。”韩悦说道。
这皇帝夫妇是早就算计好的,还是顺王看的明白,周若彤敢这么行事,必然是有了萧成渝的支持,二人早有这想法,只是此事算是开了大梁朝以来的首例,萧成渝作为新皇,推行此法必然阻力颇大,所以才会安排顺王和韩悦顶上前去。
顺王隐约间觉得,似乎顾之章联合宗养才就年俸禄米一事弹劾户部尚书韩悦也在周若彤的算计之内,借助此事既可以推行改革,又可以收服六部中权力最大的两部之一的户部尚书韩悦,周若彤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顺王想到这里,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高明。转而,他又想到待在家里死活不肯走的赖皮胖子,此二人都属人间极品,若是碰撞起来,只怕有热闹看了。
第二日大朝,百官在宫门口集合,过祭天坛涌向乾清宫。吏部尚书在人群中瞅见了韩悦,刻意靠向前去,韩悦经过昨夜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娘娘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娘娘想搞吏部就是圣上想搞吏部,为了不被拖累而被搞,他加快了步伐。
钟鸣见韩悦似乎有意躲他,心中疑惑,今日朝政,乃是顾之章向户部发难,这时候韩悦正是拉拢自己的时候,怎么反而躲避呢。若说这厮害怕自己连累到吏部,他是打死不信的,同朝为官了这么多年,彼此是什么货色,大家都心知肚明。
朝堂上,皇帝驾到。百官叩首,高呼万岁。众人礼毕,左右间皆不说话,一时间显得有些诡谲。吏部尚书钟鸣见韩悦挨近了顺王,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原来这厮是另外攀上了高枝啊。
顾之章望了一眼立于自己身子左后方的大司农宗养才,宗养才点了点头,起身向前道:“启奏圣上,百官年俸为每年春秋两季下发,只是今年久不见户部动静,朝中大小官员皆指望着年俸养家,实在不能再拖了。”
萧成渝点了点头,望向户部尚书韩悦问道:“爱卿,可是户部有所困难?”
众人见皇帝和颜悦色的发问,顾之章心里一沉,见韩悦靠的顺王很近,他心里一惊,莫非皇帝打算保全六部。
顾之章也是纳闷,不应该啊,自己向六部发难,事先是争得皇妃的首肯的。现在六部和相王走的很近,趁六人还未齐心,整垮他们是最佳选择,皇妃应该和自己统一战线啊。他不解的望了望皇帝,按理说皇妃的意思必然是皇帝的意思,难不成小两口昨夜吵架了。
韩悦跨出,说道:“启奏圣上,户部亏空,臣不敢隐瞒。”
此话一出,顿时百官惊悚,照这个样子来看,户部是打算赖账了,这可不是小事,赖账赖的可是发给自己的银子啊。
宗养才见时机到了,刚想上前呵斥,谁知却被顾之章以目光制止住,宗养才不解,见老师瞥了一眼皇帝,宗养才忙望向皇帝,这才发现萧成渝面色平和,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他赶忙退了回去。
钟鸣也是疑惑,只见百官议论,却不见有人发声,连宗养才和顾之章都没有出来问罪,这是要闹哪一出。
皇帝说:“那该如何是好呢?”
钟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冰冷强硬的新皇萧成渝竟然软巴巴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这还是萧成渝吗。他越想越觉得此中诡谲。
果然,韩悦说道:“臣日思夜想,殚精竭虑,总算想出良策,可解百官供奉之难题。”
萧成渝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钟鸣的脸色暗了下来,韩悦还没说解决方案是什么,皇帝已经开口赞赏了,这说明二人私下早已商量好了。韩悦独自和皇帝妥协,却绕开了自己,为政之人,如何能不感到心惊,这是同盟的背叛。
顾之章和钟鸣想的一样,他隐约觉得,新皇萧成渝似乎将会有大动作。
钟鸣站了出来,面色不善道:“敢问韩大人,这解决之法是何法子?”
顺王这时候站了出来,“启奏圣上,臣字掌管内务府以来,理清旧账。现在发现,广储司内中库藏甚多,名贵木材,奇异香料,丝织锦绣数不胜数,皆积压已久,臣与韩大人商议,可将广储司之物拿出,抵去朝臣俸禄。”
钟鸣高声叫道:“荒谬,难道要百官拿着金丝楠木和丝绸织锦回府上煮来吃吗?”
韩悦面色一沉,还是盟友呢,敌人还没反对,倒是你先跳出来,那今后,你也莫怪我无情了。
见六部之中内讧,宗养才认为是好时机,以物抵银,这损害了百官的利益,此刻正是整垮户部的好时机。他望向顾之章,却见顾之章又摇了摇头。
顾之章明白,当顺王站出来时,这事八成是内定好了。吏部尚书也是傻,周霖宜不在,就把人家教的为官之道忘了个干净,这样的人,萧成渝怎么可能容他继续执掌吏部。
萧成渝果然面色一沉,说道:“现在户部没有银两,以你之见,还有更好的方法?”
“这个?”吏部尚书说不出话啦,若说此事,当首先问责户部亏空之罪,但他和韩悦十年的交情,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断然不会在此刻撕破脸皮。
顾之章见局势已然明朗,就说道:“臣以为,韩大人所言甚是!”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百官见两位辅国重臣都持同一意见,六部中本就唯户部和吏部马首是瞻,此事肯定没有在反驳的余地,虽然各自心中皆是不爽,但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就此作罢。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传朕旨意,即日起,户部与内务府共同清查广储司,按照百官品级进行折算,确保朕的爱卿们按时领到年俸。”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