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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成渝被涌入的京城产婆们推出了门外,“女人生产,男人退避。”萧成渝无奈,只得在门前徘徊,萧成渝偶然抬头,见房梁上站了一个斗笠男子,他认得那人,但转而又陷入了急深的矛盾中。

    传旨的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就离去了。他不需要晋王的答案,因为皇后说过,萧成渝一定会来的,他不得不来。

    周霖宜跪在母亲的身前,他的旁边站着周家唯一的儿子,周子峰。周老夫人望着底下的儿子,内心百感交集,周家能有今天,全是这个儿子努力的结果。

    老夫人扶住了周霖宜,老手不住的颤抖着,“儿啊,娘不知你要去做何事,但凡事都要以家族为主啊。”

    周霖宜看了一眼周子峰,叹了一口气,“这可能是儿子这一生做过的最大一次的选择。”

    周霖宜特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崭新的官袍。他稳重的将乌纱帽放到了自己的头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右相府门前,已经等候了许多人。六部尚书连带九卿,乌压压的十五人并未进入周府。周霖宜推门而出,望着等候的众人,红光满面的他再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说道:“诸位,我等都是见证历史之人。”

    十五人并未有周霖宜那么信心满满,反而都忧心忡忡。得意之下的周霖宜并未观察到这些细枝末节,皇帝的死,秦家的火,让他自认为这世间再无敌手,轻飘飘的有些忘乎所以。

    十五位朝堂上的实际把控者现在真的很急,晋王在哪里,御史大夫在哪里,左相在哪里。秦家的火,烧得他们胆寒。

    “正是。”远处有回应周霖宜声音的人,众人回望过去,皆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来,顾之章和张甫之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见到两位老政敌出现,周霖宜显得更开心了。多年来,三人把持朝政,谁也不服谁,彼此间明争暗斗,现在,他周霖宜一家独大的日子终于要来了。想象着太庙内即将发生的情景,周霖宜的嘴角不禁的向上扬起,他凑近二人说道:“两位,事实证明,老夫我始终棋高一着。”

    “周大人,局还没定呢。”顾之章阴阳怪气的说道,周霖宜冷笑了两声,心想要不是皇帝护着你,我岂能容你到今日。他没想过,他们仨,皇帝谁都护着。

    张甫之平静的说:“既然圣上病危,事不宜迟,我等快快出发吧。”

    周霖宜再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很好,他们不知道皇帝已死,此事必成。

    京城外,冬阳已渐渐偏于中天,相王等人遥遥的望见了京城。相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十年没回来过了。”其余诸王皆自祖上以来就是封王,自然对着皇京没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但相王的后一句话,却让他们哆嗦起来,“还是京城住的习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罢。”

    秦成很伤心,老秦家没了。自己的那个家竟然没了,他默默地熬着粥,守城的数十石粮食都变成了锅内冒着咕嘟声的白粥。

    他原想着煮饭的,但当他瞭望京城大火时,远道而来的大军已经就在他身后了。他这才知道父亲为何特地让他做饭。来的人,真的很多,焖成干饭,怕是不够吃。

    相王感慨完,就率领着军队朝前走去。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大梁那高,耸的城墙,殊不知,在另一边正有另一支大军在等着他呢。

    恒王推开了造纸作坊的大门,里面的人一齐抬头朝他望来,无数的目光让他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很重,但这些都是信任的目光。他想起了晋王妃,不禁露出了莞尔的笑容。

    被目光压弯了身子的他作势鞠了一躬,里面的人见王爷行此大礼,皆一齐单膝跪地。

    “拜托各位了。”

    “拜托殿下了。”

    顺王端坐在府上的书房内,望着桌案上的三张黄布怔怔的发愣。一张布上写着太子的名字,萧成坤;一张布上写着晋王的名字,萧成渝;一张布上写着恒王的名字,萧成贤。

    布上除了三者名姓不一,其余内容皆是相同。上面落满了字,顺王的眼中只有两个字,皇位。他起身,捧来了一个盒子。临近桌案时,他摔了一跤,额头捧上桌案,磕破了头皮。鲜血自额间淌下,他顾不得擦拭,赶忙将地上的盒子捧起。

    他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尘,“还好还好。”他捧着盒子在房内找可以擦拭额头鲜血的东西,鲜血一路滴撒,将素净的书房染满了血腥味。

    盒子稳稳的压在桌案上,很有分量,他小心的捧了出来,双手捧着大梁的传国玉玺,底下是那三张黄布。玉玺先是偏向右方,那里是恒王的名字,萧成贤。玉玺又偏向了左方,那里是晋王萧成渝的名字。

    两张纸上似乎冒出了两个人影,恒王显得傻傻的,晋王显得冷冷的,左右两边摇摆不定,他又想起了老皇帝。

    “皇兄,你精明了一辈子,但又怎能事事都对。”恒王说着,玉玺重重的落在中间的黄布上,咚的一声,顺王朝后仰躺而去,张大了嘴,喘,息着。玉玺下,压着太子。

    门被推开,疲惫的顺王抬眼望去,进来的是顺王妃。

    今日的王妃似有不同,但究竟那里不同,他说不出来。若是秦朗,估计就会看的出来,那是老秦家独有的姿容,外人怎能识得。当年秦芳华在生产周若彤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现在轮到周若彤生产了,脸上的面容,也与进来的顺王妃一样,与当年他的母亲秦芳华一样。

    萧成渝望了一眼房间,看了一眼天色,冬日渐冷,已至黄昏。天际间透露着黄红交杂的色彩,静悄悄的。萧成渝朝屋内又望了一眼,然后右手放到了佩剑上,他转身迈着步子离去了,眼里落下了泪,但很快就干了。

    王爷走后,张叔走进了房内,婆子不满的看了老头子一眼,“男人退避。”

    张叔并不睬她,而是俯身对周若彤轻声说道:“王爷去了。”

    虚弱的周若彤点了点头,喘了口粗气,“你...你...张叔你也去。”

    张叔的眼中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我得留下,王爷叫......”张叔的话被周若彤痛苦的尖叫声打断,尖叫的间隙中,还有周若彤并不妥协的咆哮:“去,你也去,你必须去。”

    张叔无奈的走出了屋子,屋内再次传来尖叫与咆哮,“你也去,你也去,都去,保护王爷。”

    张叔抬头,朝房梁上的那个男子点了点头。屋上的男子也回以点头。

    宫门外,早有重兵把守,连带周霖宜在内的十九位当朝大员都被这凌冽的肃杀之色震惊。张甫之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见过比这更惨烈的景象。

    张甫之朝守门的将领讨好的笑了一声,说道:“我等奉旨而来。”

    戍守宫门的人点了点头,然后对身后的众人说道:“放行。”

    顾之章望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对张甫之说道:“晋王再不来,可就晚了。”

    张甫之显得并不介意,“不会的。”

    十九位当朝大员浩浩荡荡的走在宫内幽深的巷道里。今日不同往日,一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往昔该有太监出来引路,今日是周霖宜引路。往日该看见巡逻的禁军,今日禁军一半在太庙,一半在勤政殿。

    斜射的阳光被墙面阻挡,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周霖宜走在阳光照耀的大道下,张甫之走在墙体的阴影里。

    尚书们和九卿们望向顾之章,顾之章望向张甫之,黑影里的张甫之走了一半出来,一半在阳,一半在阴,阴阳分明。

    “周大人,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周霖宜转过身来,笑道:“左相说笑了,那太庙虽不常去,但老夫也断不会记错。”

    张甫之依旧摇头,说道:“错了错了。”

    周霖宜只道这个老头子找茬,就一步向前,冷笑道:“张大人有高见。”

    张甫之抬头,脸上猛然间一阵惊讶,忙作势拱手作揖,“呀,娘娘您怎么来了。”周霖宜赶忙回头,张甫之自袖中冷不防的抽出一根不长的木棍,等周霖宜回头来时,一棍刚好敲在他的头上。

    周霖宜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身后的诸多官吏胆寒,他们皆是文官,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张甫之托起了周霖宜的脚,喊道:“顾大人,还不来帮忙。”

    顾之章赶忙跑去,两人一人一手拖着一只脚,将周霖宜拖到了墙体下的阴影里。顾之章看着周霖宜头上不止的鲜血,小心的说道:“不会死吧?”

    “死了也活该。”张甫之没好气的说道,顺便还朝周霖宜啐了一口,“老夫早就见你不顺眼了。”

    顾之章心里一个激灵,昔日朝堂上张甫之脾气虽然火爆,但以天下读书人自居的他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没想到要不然不动手,一动手就往死里来,够狠。

    张甫之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的袖子,不禁纳闷道:“顾大人老望着我的袖子作甚。”

    “你那里还藏了什么。”顾之章先前先是见他掏出了一块玉,又掏出了一根棍子,这两样都是所有人都料不到张甫之会有的东西,谁知他还有什么。

    张甫之露出了调侃的笑容,“还有杀人的剑呢。”转而,张甫之对身后的诸位说道:“先前右相带错了路,现在老夫带尔等走正路。”

    “不知正路是去哪?”户部尚书壮着胆子问道。

    “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