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赌场的荒地内,冥千绝脸上的冷静在看到墓碑的那一刹那被击得粉碎。
凤卿拉着夜宸华,两人没有进去,她想,现在的冥千绝,就像先前的她,不需要有人来打扰。
冥千绝扶着墓碑,眼泪一下子落下,身体瘫软着半跪在地。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流露过脆弱,可现在在他眼前,躺在冰冷的墓碑里的人,是他的嫡亲弟弟。
他就最后这么一个亲人了,却在他成功之际离他而去,独留他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世间。
“我把害死母亲,让你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除去了,她害母亲怎样惨死,我都一一还给了她,那个冷眼相看的父皇,也被我囚禁
在深宫中,他不是喜新厌旧吗?我偏偏要让他一辈子关在一个地方,面对同一堵墙。”
冥千绝倚坐在墓碑旁,吃吃笑道:“我们本应该是一块长大的兄弟,当初母亲怀你时,我还偷偷吃过醋,不高兴好几天。说起来
,我们不过仅见过两面,早知道那天在亚斯峡谷的时候,我就把我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可谁知道,后来就没机会了呢。”
“我还没有告诉所有人,你本是西冥的皇子,是我冥千绝一母同胞的弟弟。”
冥千绝话音哽咽,无法再说下去了。
还有太多太多未曾出口的遗憾,终生都成了他一人的空想。
凤卿并没有等太久,就见冥千绝出来了。
他看起来,除了眼睛微红,满身疲惫,精神还十分地好。
“先去城主府梳洗睡一觉,我看你应该没有睡觉。”凤卿道。
“好,我从亚斯峡谷回去,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冥千绝点头。
一行人走至中途,冥千绝忽而道:“容七,他既选择将生命给你,就请你好好活着。”
凤卿心上沉重:“我会的。”
不用冥千绝,她自己也知道,这条别人换来的命,她毕生都得珍惜。
“对了,你不用担心冥娇娇会来烦你,她已被我扔进了赤练蛇窟,她是最喜欢将人扔进蛇窟的,现在也该她好好尝一尝这个滋味
了。”冥千绝轻描淡写地道。
冥娇娇的狠毒,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你动手了?”凤卿问。
“嗯,有了弟弟,我就已经在加快筹谋的速度了,现在,我已是西冥的皇。”冥千绝道。
有仇报仇,确该如此。
回了城主府,凤卿安排冥千绝住下,便回房歇息。
这一歇,就歇到了次日中午。
凤卿起床梳洗好,就见桌旁的夜宸华一身白衣,玄纹云袖优雅展开,摆放饭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急不缓,赏心悦目,仿佛
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磅礴自信由心而发。
凤卿极少看见夜宸华穿白衣,一时之间看呆了。
夜宸华抬起脸,冷峻的剑眉星目焕发出柔意,“来,坐下吃饭。”
若是让修罗殿的人瞧见,他们的殿主竟然在做这些伺候人的琐碎小事,恐怕能惊得当场猝死。
凤卿依言坐下,一桌她喜欢吃的饭菜使劲地勾引着她,惹得她肚子咕咕直叫,脸色尴尬。
夜宸华往她手里塞了一双竹筷,下巴一扬:“吃。”
凤卿连忙点头,夹菜就饭,酸甜的竹笋开胃,叫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夜宸华吃了几筷,便停了下来,为她盛汤。
温度适当的汤摆在她的手边,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够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也太幸福了吧!凤卿暗想。
“对了,小黑现在还在修罗殿吗?”她问。
自从上次辞月将小黑带走以后,她就没见过小黑了,乍然还真有点想念。
“它正和辞月玩得乐不思蜀呢,不必管它,有辞月在,不必担心。”夜宸华道。
凤卿倒不担心,能打过成年的黑龙,那可是极不容易的。
吃饱喝足后,守着城门的鬼煞传来了异动。
凤卿打了个饱嗝:“好像有人来了。”
是谁呢?让她看看。
下一刻,她的眼皮猛地一跳,“是师傅!还有阿慕他们!”
她蓦然站起,拉着夜宸华的手臂:“我们快去。”
鬼枭城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她偏偏忘了给师傅报个平安信!
糟糕!
鬼枭城门被鬼煞打开,澜鹊一行四人骑着马进入城池,凶神恶煞的狴犴随行,令马儿直发颤。
“师傅!阿慕,东光苏苏,你们都来了?”凤卿看见他们,顿时既惊又喜,拍了拍狴犴凑过来的其中一头。
“你这丫头,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澜鹊下马,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
“我一听到消息,就赶紧马不停蹄地往鬼枭城赶,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整天要为了你这丫头奔波劳累!”
看到凤卿完好无损,澜鹊心里是高兴的,不过身为师傅,看到徒儿屡次涉险,他觉得他得板起脸斥责一顿,免得她以后还要涉
险。
凤卿把澜鹊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她立刻对症下药,十分诚恳地保证道:“师傅,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放心,绝对没有下次!”
“这还差不多,徒儿,你当真没事?”澜鹊扭头看了看周围,有许多北梦士兵在收拾狼藉,也有许多士兵在重建修缮房屋。
凤卿摇头。
容慕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姐,我们一路上过来,听到许多你和颜月明打斗后重伤濒死的传言,还有……修罗殿以百人诛杀三
十万人,这些都是真的吗?”
“传言嘛,都是半真半假的,你看我现在,有哪一点像是重伤的样子?”凤卿转了一圈,笑眯眯地。
夜宸华垂下眼,不动声色,心间那股子熟悉的疼痛情绪浮上心头。
他永远也忘不了,差点失去她的那三天三夜。
“小姐做什么都是厉害的,定是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如此咒人,早知道,我就先撕了他们的嘴!”容苏怒道,像极了张牙舞爪
的小兽。
凤卿扑哧一笑,她看向东光,东光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双似万千星辰的眼眸,却似看透了她的伪装。
她知道,她的说辞能糊弄师傅他们,却糊弄不了东光。
但东光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