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夫子倒叫她给问住了。

    她们两人都是书院的弟子,林妙儿在学堂内造谣,书院就理应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何况,能在学堂留到现在的弟子,家境都不错,正是有钱有闲的时候,若真闹大了,不仅她们和家族脸上不好看,而且还会给书院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夫子想要息事宁人。

    但蜚蜚显然不想——她要林妙儿自食其果!

    不管她们和纳兰卓有没有关系,现在都已经说不清了。

    同窗们都只是围观的看客,有热闹看,他们就感兴趣,孰是孰非、真相如何,没有人真正关心。

    “事情尚未查清,说这些为时尚早。”夫子说道,“若真是林妙儿有问题,书院自会秉公处理。”

    “怎么个秉公处理法儿?”蜚蜚道,“无端被人泼脏水,逞凶者总要还我清白不是?让她当众道个歉,不算过分罢?”

    话虽然这样说,但在场的谁都知道,只要未婚女子身上出现此类传言,这清白便还不了。

    “总要先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夫子坚持说道,“你们两个,先跟我到夫子房来。”

    林妙儿已经吓得浑身瘫软,根本走不了路,。

    由丫鬟扶着,与蜚蜚一道儿进了夫子房,离开众人的视线。

    可看热闹的同窗们却依旧热情不减,甚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观察着她们。

    “你、你这样的做法,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林妙儿恨恨道,“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恶毒,要这样把我置之死地?”

    见过倒打一耙的,没见过这样颠倒是非的。

    “即便自损,能把你拉下水也值得。”蜚蜚说道,“你明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根本就解释不清,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将更糟糕的结果推到别人的身上——”

    看向她,蜚蜚笑了笑:“——这样,别人就只会记得你勾引不成反诬赖我,至于你诬赖我的那些话,反正都是诬赖,真真假假,已然不重要了。”

    “你、你简直!”林妙儿想骂她,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若是别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羞愤欲死,或许连解释都不解释就自我了断去了,蜚蜚倒好……

    “你不就认准了,我不敢让家里蒙羞吗?”蜚蜚说道,“然而,从小我爹就教我,出了事情不想办法解决,只一味忍让,那才是给家里蒙羞!”

    “反正我是不怕嫁不出去的,至于你?我可就不知道了。”蜚蜚望着她。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有弄明白——当一件事情的后果,你无法预计也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不要去做它。”

    林妙儿四肢发软,手脚冰凉,如见鬼一般看着她。

    昨日,当她得知纳兰卓早就认识蜚蜚,联系自己只是为了打听蜚蜚近况的时候。

    她觉得完全不能接受!

    回去更是难受得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要让他们两个付出代价。

    纳兰卓她不敢动,对蜚蜚却是无所顾忌的。

    这两年,江家的生意的确做的很大,但蜚蜚和她在一间书院,想要做点文章,太简单了。

    造谣,无疑是其中成本最低、速度最快的一种。

    ——只要状似无意地与相熟的人说上一句两句,似是而非的猜忌和臆想便会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迅速扩散。

    不出两天,对方就会被满天的指责、嘲笑、讥讽以及毫无理由的针对给击垮,从而,主动滚出她的世界!

    这一招,拿来对付挡路的人,屡试不爽。

    谁知,竟然在她一向看不起的蜚蜚身上栽了?此时此刻,她连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等会儿夫子问起来,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蜚蜚吓唬她,“书院虽大,但人数毕竟有限,一个一个查,总能顺藤摸瓜,找到谣言的源头。”

    蜚蜚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老老实实承认,并且当众给我道歉,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我就不会再追究。”

    “否则,我贴告示也好,找人说书也好,定将你的事情传遍沬州城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看着林妙儿惊恐的脸,蜚蜚说,“你若觉得没关系,大可以试试看。”

    林妙儿根本不知道还能这样操作,她虽然心地狭窄,但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儿。

    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挫折,可能还是小时候被姐姐教训那一回。

    听见蜚蜚说要让她遗臭万年,顿时就蒙了,连忙小声朝蜚蜚道歉:“我、我真的没有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的确,我承认我嫉妒过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呀!”林妙儿哭哭啼啼的,“我只是和相熟的同窗说起此事,哪知道她们竟然传的这样难听!”

    蜚蜚:“???”

    本来只以为她颠倒黑白的本事厉害,没想到,甩锅的能力也是一流。

    “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蜚蜚说道,“你非要这样狡辩的话,她们也完全可以说是受你蒙蔽——你真要连盟友也彻底得罪,成为众矢之的吗?”

    林妙儿愣了愣。

    “犯错就要挨罚,三岁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蜚蜚说道,“你若不懂,今天我教你。”

    “可是,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林妙儿顿时哭出声,“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嫁人?我家怎沬州城怎么做生意?”

    蜚蜚觉得她这想法很奇怪:“你造谣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将来怎么嫁人?我家在沬州城怎么做生意?”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是罢?”蜚蜚的语气不容拒绝,“都是女孩子,你但凡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

    道理林妙儿都明白,可她不愿意接受,只不停摇头哭泣。

    没有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可一见到她们各自的表现,夫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子厉声道,“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胡闹的,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不想继续闹大的话,赶紧一五一十都给我说出来!”

    林妙儿哪敢不说?两相对质,事实如何,自然做不得假。

    “兹事体大,已经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了。”夫子说道,“叫你们家人来罢。”

    “不行!”林妙儿当即央求夫子,“决不能让我家人知晓此事。”

    她是真的怕了:“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不要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由我一力承担。”

    夫子也是焦头烂额,瞧了蜚蜚一眼,对林妙儿道:“你还是问一下苦主的意思。”

    “我只要公道,”蜚蜚说,“只要她肯公开向我道歉,阐明此事是她胡编乱造——我与纳兰卓并无干系,还我清白。我便不予追究。”

    林妙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便十分配合:“回到学堂我便向她们说明,只要说明即可,对吗?”

    “不错。”

    “好,我答应。”-

    两人在夫子房只待了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回到了学堂。

    同窗们早就好奇事情的进展,见她们回来,目光便牢牢地黏在二人的身上,想要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蜚蜚始终气定神闲的,仿佛事不关己。

    ——造谣的不是她,需要澄清的人自然也不是她。

    谁举证谁澄清,该慌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林妙儿,犯错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急的、好怕的?

    林妙儿果然比谁都慌。

    从夫子房到学堂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她却走得满头大汗,仿佛正经历着什么煎熬的事情一般。

    进了学堂,面对着众人的视线,她更是觉得头皮发麻,可是却不得不强忍着害怕,努力将脊背撑成问心无愧的弧度。

    她现在是真的很后悔,从她答应道歉的时候将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哪怕她去惹纳兰卓,纳兰卓可能还会念在她是个女孩子的份上,不会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现在,众人的视线让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能要耽误同窗们一会儿,实在对不住。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跟同窗们解释一下。”林妙儿笔直地站着,一边忍着泪意一边说道。

    “近来,由于我的理解错误,导致了一些关于江颜蜚的流言蜚语。”林妙儿说,“在此澄清,此事为我一人所臆想,并不是真相。”

    众人哗然,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学堂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及此事。

    再看蜚蜚,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众人的声音落在林妙儿耳朵里,她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亦或者是强忍着羞愤。

    “给江颜蜚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我深表歉意。”林妙儿脸上滑下了一滴泪水,望着蜚蜚的方向哽咽着说,“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蜚蜚挑了挑眉,没有其他表示。

    大伙儿却惊呆了。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原本他们都已经想好了江家和纳兰家成婚的原因,连礼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日子到了,去攀攀关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纳兰家就算再落魄,也是国舅府。

    到头来,却发现是假的!

    “也希望同窗们不要再继续传播此不实言论。”林妙儿说道,“以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希望大家监督。”

    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大伙儿自然也就明白,刚才蜚蜚说的才是真的。

    但是林妙儿道歉的时候却避重就轻,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爱慕不成,反手造谣的事情。

    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毕竟他们已经提前知道原因了。

    稍微理一理,便能知晓前因后果。

    林妙儿道歉之后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哭了一下午。

    外界怎么样,他们还不知道,起码在书院里面,这件事闹得挺大。

    林妙儿已经成了同窗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不少人都说蜚蜚这招使得实在解恨。

    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女孩子,被人冤枉、让人背后嚼舌根是常有的事。

    可让造谣者自食其果的却不多。

    毕竟误会这种东西,由自己来解释,只会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可是,让造谣者公开道歉,站着挨打,不可能澄清的谣言反倒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得到了解决。

    往后自己再遇到,也别说什么清者自清了,就得犯错谁挨罚,这才公平。

    除此之外,先前很多人都因为听信了林妙儿的言论,而背后对蜚蜚恶语相向。

    得知事情原委后,也都非常后悔,见到蜚蜚便会主动跟她讲话。

    所以,几天下来,蜚蜚并不觉得此事,对她有什么影响。

    林妙儿却似乎受了不少的打击,如小时候一般,好几天都没有来学堂。

    蜚蜚找人问过她的安全问题,得知她只是单纯不想来,林家人更是不知晓此事,便放了心,不再管她。

    白天安安心心听课,晚上回去按照书上的法子学习酿酒。

    《酒经》对于酿酒方面讲解得非常全面。

    蜚蜚将这本书看完,顿时豪情万丈,觉得自己离酿酒大师只差几个酒坛子。

    酿酒的工具喝材料已经让不醉买齐,她便根据书上所说,先制作酒曲。

    酒曲主料可用大米、面粉、黄豆等五谷杂粮。

    先将大米和药材磨成粉,之后用温水搅拌、淘洗成团,放在筐中,封住表面,置于温暖干燥处等待发酵。

    两至三天后取出,晾干成丸后,即可使用。

    不过,就在蜚蜚等待酒曲发酵成功的期间,江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上门提亲!-

    江家一共五个孩子,个顶个的优秀,可就是婚事上令人发愁。

    万万没有想到,年纪最小的蜚蜚,竟然最先被提亲。

    对方家长十分有诚意,请来沬州城里最有名望的媒婆到他们家,将对男方的人品、家世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一般。

    可没办法,蜚蜚根本就不可能同意。

    因为那人不是别的谁,正是国舅爷的大公子、顾瑾城的表哥——纳兰卓!

    蜚蜚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她前脚刚在学堂整治了林妙儿,让她当众说明自己和纳兰卓之事乃是凭空捏造、绝无可能!

    结果他后脚就上门提!

    ——打脸都不带这么打的……

    别说他爹是国舅爷,哪怕他是天王老子的儿子,蜚蜚也忍不住想要打他一顿。

    真没见过这么能拖后腿的。

    他是脑袋被门挤了吗?哪根弦儿打错了竟然想娶她。

    ——他觉得自己的要求会那么低,会愿意嫁给一个绑架过自己的人吗?

    蜚蜚得知此事,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出离地愤怒!

    “我断然不会嫁于那纨绔!”

    蜚蜚明确与爹娘说道,“光天化日就敢绑人,他简直脑子不好!而且我在学堂听说,他家已是空中楼阁,表面气派罢了。他想娶我,很有可能是看中了咱们家的钱财。”

    江敬武、柏秋:“……”

    “你若不喜,我们自然不会同意,你年纪还小,再看看也无妨。”阿娘与她说道,“再说,他年纪确实也比你大些,并非良配。”

    蜚蜚和哥哥姐姐们也是如此认为。

    被以为委婉地拒绝他们,此事便能了结。

    没想到纳兰卓居然还主动找上了蜚蜚,问她为什么不同意。

    这回学聪明了,没再光天化日当街拦她,而是借着萧如茵的名号,请她出来喝茶顺便问了声,问完就离开了,没让人瞧见。

    不然,肯定又有的传。

    蜚蜚真恨不得让人把纳兰卓打一顿,可见他是来聊正事的,只得强忍着怒火,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我?”

    纳兰卓想了想,支支吾吾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蜚蜚:“……”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蜚蜚简直无奈透顶,“当然是要听真话。”

    纳兰卓便如实:“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意思。”

    “他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纳兰卓压低声音,“上回有人胡乱传了些什么,不知怎么那邪风就刮到耳朵里了,他信以为真,当即就找了媒婆,说是上门提亲。”

    蜚蜚简直恨死林妙儿了!

    如果不是当初她在背后嚼舌根,她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面前这个蠢蛋。

    “他说提你就让他提,你不会与他解释吗?”蜚蜚气都气死了,“既然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万一我家碍于你父亲的威压,同意了这桩婚事,日后,你让我如何自处?”

    “这个……”纳兰卓也是十分苦恼,“我与他解释了,可是我爹不听,他说我这种个性,始乱终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蜚蜚:“……”

    “此时因你而起。你得想办法解决。”蜚蜚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若不是你先发疯,绑了我和姐姐,事后又非要当街拦着我道歉,也不会被人误会,生出流言。”

    “是是是,我明白。”纳兰卓爽快同意,“我好好与家父谈谈,定表明态度——你的态度。”

    达成共识。蜚蜚便不再多待,回了家中。

    除了纳兰卓那个棒槌给她找气受,这两天她过得还是蛮开心的。

    渔灯节在即,举城欢庆。

    书院放了两天假,三哥也终于完成了他的作曲,从房间里出来。

    历年来,三哥的作曲在渔灯节都备受瞩目。

    蜚蜚为了祝愿他在渔灯节上表演顺利,特意买了礼物回去送给他,让他开心些、放松些。

    没想到,刚进家门,就发觉气氛很不对。

    “怎么了?”蜚蜚抓了个面色难看的仆从,询问他,“我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时辰,怎么每个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仆从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与她说。

    “三公子的曲谱被胖虎小公子给毁了!”仆从战战兢兢道,“明日就是渔灯节,万众期待三公子的表演,没了谱子,大伙儿能不慌吗?”

    蜚蜚愣住,怎么会这样?

    胖虎住在厢房,离三哥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他怎么能把三哥曲谱给毁了?

    “三公子已连脾气都发不出了。”仆从不停叹气,“灯会在即,临时谱曲恐怕也来不及了,唉,该怎么办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