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后,我听到他闷闷地哭了起来。
因为一只手在输液,他用另一只手捂着脸。
在我面前哭,应该是他感觉最丢脸的事。
曾经在我面前那么摆着老子的架子,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让我吃我不敢喝。
现在呢,在我面前哭,还哭得那么伤心欲绝,他当然觉得丢人。
可我却并没有多少开心。
离家出走的那一年,他知道我有多恨他,他曾经跟我说,他知道我想他早点死,还让我死了那条心,说不定我还会死在他前头呢。
这就是一个父亲跟女儿说的话。
谁能想到呢?
现在他哭了,他不是在为当初对我的行为而哭,而是因为自己的遭遇。
他甚至在后悔刚刚在醒来的刹那,就不应该对我微笑了一下。
“可是爸,你搞错了,你应该伤心的是你跟我妈离婚了。你没想到你一直以为的永远不可能离开你的人却下定决心跟你离了婚,这不是你应该最感到失落的地方吗?”
我不停地刺激他,最终,他朝我发火:“刚才医生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刺激我吗?”
呵,我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刺激你啊?我还想你早点起来回家呢,你知道你的医药费都是我出的,是我的血汗钱!我刚才怎么没想起来跟我哥要回来呢?”
我一副好笑的表情看他,看得父亲一脸的震惊:“你说什么?这点医药费你还要找你哥要回来,你还是人吗?你还是我女儿吗?”
他气的说话口水往外直喷。
我挑挑眉毛,说:“要回来怎么了?我凭什么要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给别人用?”
“你……”
父亲指着我,气得鼻子直抽。
我倒是不急了,缓缓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好心跟他说:“如果不想受这等气的话,还是好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吧,这样也好早点出院,我还想回去过年呢。被你这么一弄,我大年三十的饭都要在医院吃了。”
一席话,父亲听得一个字也不想跟我说了,翻过身子闭起了眼。
如果不是确定他没事,我也不敢这么激他。
我不想他有事,我更不想亲自照顾他。
我跟江小瑜一样,心里对他有恨,但我们的恨,不一样。
晚上七点的时候,父亲说他饿了,我去医院的食堂给他买了些粥回来,就在回来的路上,竟然碰到了裴容。
我正想问他,他怎么在这里时,是他先开口跟我说:“又见面了。”
他脸上的笑意正浓,哪怕是在黑夜下,也被昏暗的路灯照得很清晰,而且,在这里见到我,显然是他有意过来找我,脸上洋溢的惬意显而易见。
至此我才回过神来,他不是裴容,而是裴现,那个跟裴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弟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恐怕要将他这个人忘了。
毕竟那次湾里有了那样不愉快的经历后,我就非常反感他,也很不想再见到他,更想忘了他曾经对我做的事。
所以刚才江小瑜说那条短信是裴容发过来时,我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