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居殿。
上好的无烟碳,在碳炉里火红火红的燃着,烤得整个内殿暖和暖和的。
如今已过亥时……
可是,陛下想等的人,还没来。
许久,封凛凑上前去,微微低头说道:“陛下,依老奴之见……娘娘此次回来,加上小殿下的事情,心里必然烦乱。她既去镇国公府,必然是想要问镇国公关于您和她当年的一些事情……可是镇国公未必都知道,此时她思绪尚未理清,您又如何在这个时候逼她?”
轩辕夜一身明黄的棉衣,背手伫立在窗前,面迎冷风,良久,他说道:“封凛,你不了解她。她就像一只小乌龟,若是出现问题,不立即解决,她就会退缩回去,连个脑袋都不会再给朕看见……当年朕已经那样错了一次,无法再错一次,否则这一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离了朕。”
哪怕要厮杀着仇恨着鲜血淋淋着,他要的都不是她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记得。
有的时候,恨其实比爱更剧烈,更刻骨铭心!
“可是 ……娘娘现在未必愿意见您。”
一夜都等不下去……
陛下这次,是真的心急。
又或者是,怕过了一夜,什么都凉了。
到底是被当年的事情伤到了,深怕她说忘就忘,说抛下就抛下,说不要就不要……
轩辕夜闻言,脊背一僵,手骤然紧握成拳。
克制着——
好一会儿,他沉声道:“她若不来,朕自会去找她!”
若要问轩辕夜这些年来最后还的事情有几件的话,那一定是当年他玩心太重,没有及早回南境担负重任,没能及时救自己的父王。
之后,便是当年陆清音的信送到南境之后,他高傲的自尊放不下,他以为区区一个女人,忘了便是,他没有及时抛下该死的尊严,没有抛下一切的顾忌立马回来找她,否则……
他们之间,能有离见欢什么事儿!
一个不慎的选择,就给了别人机会!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殿外太监的声音传来。
封凛一喜,“陛下,娘娘来了。”
轩辕夜:“让皇后进来。”他伸出手,将窗户关上。
过了一会儿,陆清音进殿。
封凛见礼,“娘娘。”然后遣退四下的宫人,自己也默默退出去。
岩松也站在殿外候着。
冷风从窗缝透入,吹得烛影散乱,映着殿内的人身影也轻晃。
“坐。”他看着她,朝着一旁示意。
然而她倔强站着,美眸清冷地看着他,“夜已深,陛下有话直说。”
轩辕夜索性也不去坐下,往前迈进一步站在她的面前,“音儿……”
“陛下。”她抬眸看着他,目光直视,没有闪躲,可是这样的目光也冷淡至极,“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在这里兜圈子了,你让岩松在宫门口等着我,就该知道我此去镇国公府是做什么的。你能沿途派人护着我前往东洲,那么我返回的途中见了什么人,那人说了什么话,你早该得到消息了。此时……惺惺作态,是想给谁看?”
轩辕夜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间,之后,他还是继续牵着淡笑。
“是吗?”他轻笑,却透着一丝低落,“所以皇后觉得,朕惺惺作态,想要博得同情,企图掩饰自己当年犯下的种种错吗?”
“你也知道你犯下了种种错?”她扬起下巴看着他,“轩辕夜,你早该认错了!”
“是!朕这辈子……乃至遇到你之后,犯下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你!”轩辕夜剑眉微拧,声音也一沉,“这是朕犯下的这辈子最大的错。”
陆清音面色一冷,“你大可以收回去……我不稀罕!但是,轩辕夜,你的错只是如此?你的错是不该趁人之危,你的错是不该利用我盗窃布防图,你的错是……有野心,却不该把我踩在你的脚底下成为你成功登上皇位的垫脚石!”
呵呵……
轩辕夜低笑着,越笑越大声,“陆清音啊陆清音……你都忘记我了,知道的事情却还真多啊!”
“是!所以你以为你能瞒着我一辈子吗?你还敢……还敢把我娶进宫!轩辕夜,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阴险卑鄙!难道你就不怕我终究有一天想起来你对我犯下的种种错,深更半夜时我狠狠一刀捅死你泄恨吗!?”
轩辕夜面色一寒,往前迈步,凑近她,“捅死我泄恨是我?不用等,你现在就可以!如果捅死你……可以让你觉得心里轻松一点,快乐一点的话!反正你所认定的,就是对的,这是你寻求的真相!”
陆清音被他逼迫得步步后退,寒意从脚底袭上,怒意从心底升腾,她抽出了身上携带着的匕首,紧紧捏在手里,“轩辕夜!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吗?”
“你当然敢,因为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你从落蝶舞、从你父亲那边得知的一些真相,你就想狠狠捅死我了吧!”轩辕夜嗤地冷笑一声,“几年前你得到了所谓的真相,你就已经给我判下死刑……如今多一次罢了!”
“难道真相不是如此吗?我判你的死刑……那些事情你轩辕夜没有做过吗?”她拿着匕首的手紧得五指微微泛白,脸色寒沉,“别人不知道真相,别人告诉我的可能不是真相,那么……轩辕夜你呢?你总该知道你做过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了吧?”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她伸出手,匕首凑近他的腹部,“布防图你盗窃去复刻,冤枉你了吗?”
“没有冤枉。”他说道。
“澜儿出现……那一夜,你趁人之危,你趁着我药效发作,趁机跟我……是吗?”她问一个问题,脸色冷沉一分。
轩辕夜看着她,反而神色平静,仿佛早该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是……”
嗤……
匕首狠狠地捅入他的腹部!
鲜血迅速地涌出。
她狠狠拔出匕首,匕首上沾满鲜血,就连她的手上也染上了鲜红的血。
“我轻信于你,那一切是我该受的……这一刀,还你的!”她冷冷地转过身,往外走去,“无论澜儿是否活着,我都不允许他成为你的儿子……因为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她推开殿门走了出去,殿外的封凛和岩松看到她拿着鲜血淋淋的匕首,愣了愣,往里头冲去,一声惊呼传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