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又有什么决不决定呢?”
我默默垂下眼眸,看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幽幽呢喃,“只是不甘罢了。”
最爱的人被最信任的朋友杀死,这样的痛,如何能够轻易泯灭?
过了几秒,身后再度传来纪辰远的声音,“那你……有把握吗?”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忐忑不安,似乎是害怕被我察觉一般,有些刻意的隐忍。
可关于他的担忧,我全部都能了解。
廑爻的修为在我之上,就算是像上次那样站着让我打,除了见血之外,也并没有伤到什么根基。
我知道他的命门,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可是,我一旦那样做了,他也会同北凌夜一样,灰飞烟灭了……
我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应,“或许吧。”
尔后从打开的门扉走了出去。
在去往廑爻寝殿的路上,路过的侍卫与婢女们皆毕恭毕敬的朝我欠身问候,我一一略过,不予回应。
因为他们口中的“夫人”,我非常不喜欢。
刚开始他们将“莫姑娘”作为对我的尊称时,我还挺不习惯,如今却巴不得他们一如既往的如此称呼我。
走到廑爻的寝殿外,遥遥看着守在门口的侍女,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
想必是药膏之类的东西吧。
款款移步靠近,侍女见了我连忙行礼,“夫人。”
我不咸不淡的用眼角尾梢扫了她一眼,脚步不停的继续往里面走。
她却有些惊慌,忙不迭开口,“夫人,这是给尊上擦伤口的药膏。”
说着,她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将手中的小瓷瓶递向我,“尊上吩咐了,只让夫人你进去。”
侍女兴许是害怕我误会,赶忙补充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末了还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终于正视着侍女手中的瓷瓶,淡淡应声,"好。"
待我伸手接过瓷瓶后,她这才躬身后退几步,回到之前站立的位置,静默不言。
我轻轻转动手上的瓷瓶,冰凉的触感通过手指尖传进皮肤里,微有冷意。
这样的瓷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刚开始看见还会觉得比较伤感,现在却完全免疫了。
情不自禁的抬起右手,看着上面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不免又是一阵悲恸怆然。
不知道现在妖界怎么样了,有没有听我的话,重新立一位妖王,妖界中的气氛,又是不是依然紧张。
房间里的廑爻许是早就听见了我和侍女的交谈声,却迟迟没等到我进去,终于忍不住高声问:“莫儿来了?”
我没有应答,默默收起万千思绪,伸手推开眼前紧闭的门扉,抬眼看向房间里。
廑爻穿着黑袍慵懒的倚在椅子上,身后是那条白到格格不入的狐毯,规规整整的搭在椅背上。
他的前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明显的锁骨,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锁住我。
幽深的黑瞳里眸光闪烁,带着浓浓的神情与温柔,盯得我浑身毛孔紧缩,不寒而栗。
什么时候,他看着我的眸光,竟然变得如此大胆而坦率了?
从前的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和神情,也从不会在我面前刻意衣冠不整。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就在他第一次想要当着北凌夜的面吻我时,看待我的眸光便明显灼热了起来。
是我此前一直没在意,还是因为终于如他所愿,所以就变得再无遮掩了起来?
廑爻凝视我的眸光实在太过火热,我暗自吞了吞口水,另一只手隐匿在袖口中,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缓缓收紧。
我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泰然自若,可也许真的如他所言,他实在太了解我了,竟然徐徐勾起一抹微笑,略带调侃。
“不用紧张,就是让莫儿帮忙换个药。”
我紧紧攥住小瓷瓶的手心微微松懈,却仍是不情不愿的拧起眉,“外面有侍女。”
听闻我如此说,廑爻的眉毛轻轻拧到一起,凝视着我的眸光逐渐变得悠远,“莫儿好久都没有为我擦过药了……”
浓浓的感慨,夹杂着淡淡的伤怀。
廑爻其实很少受伤,因为除非是他自愿,否则很少有人能够伤到他,我替他擦药的次数自然也是屈指可数。
可是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受伤,不是这里磕破流血了,就是那里擦破了皮。
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有一大堆的理由等着我,然后笑看着我缴械投降,乖乖为他上药。
那时候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轻快,岁月静好到好似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如今想起来,才恍然惊觉,那时候所谓的伤,不过是他刻意添上的罢了。
他挑着眉看我,云淡风轻中裹挟着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况且我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擦药这种事,不想再让别人代劳了。”
不想让别人代劳?
那些侍女本来就是伺候他的,我才应该是代劳的那个吧。
我不动声色的拿着瓷瓶缓步走到座椅前停下,尔后将瓷瓶上的瓶塞打开,轻轻放在桌子上。
廑爻见我动作后径自从倚靠的姿态变为了端坐,眸光深深的锁住我,连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我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看我,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打量着,总觉得像是被人看穿了所有,完全不舒服。
我不免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来,淡淡嘲讽,“不用紧张,没有下毒。”
闻言,廑爻居然难得一见的由衷笑了起来,“莫儿,你许久没有这样跟我开玩笑了。”
明明是如此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带着能够穿透人心的伤感,隐约还透着一丝庆幸与喜悦。
我面上无动于衷,可内心已然是百感交集。
立在他面前时,见他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只得自发伸出手,将他的衣袍撩开。
衣袍一撩开,便露出了昨晚被医者包扎好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上染了些红色的血迹。
清歌昨晚刺的那一下很是用力,能够穿透身体,想来是用了当时所有的力道了。
我本有心一下将纱布揭开,可刚一动,发现他轻轻拧起的眉头,又情不自禁的手下一轻,不免的温柔起来。
可就是如此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令我鼻头一下泛酸,下一秒,手就被一只大掌轻轻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