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开始我还是有些怀疑琰琰的真实性的，毕竟这么久不见，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况且他这样擅自跑出来，也是很危险的，而且这么久不来找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我依然有些怀疑，只是表面却不动声色，状似无意地问出口，“你说你去找过尊上？”
琰琰似乎以为我生他气了，连忙解释，“夫人，我不是尊上派来当说客的，我就是太久没看见夫人了，再加上琪琪也整天念叨你……”
他似乎急于撇清关系，说到最后倒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虽然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不过那股傲娇的性子却是不假。
看来是我多心了。
琰琰既去见过北凌夜，身上带着点儿他的气息也是再正常不过。
况且如果想让我不产生怀疑，何必还故意暴露给我知道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许是我深思太久，琰琰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继续生气，于是小心翼翼的来拉我的衣袖。
我这才连忙回神，若无其事地伸手轻刮他的鼻梁，嗔怪道：“调皮鬼！”
琰琰顷刻间心领神会，终于又舒展开皱巴巴的小脸，“我就是看夫人一个人太闷了，所以想让夫人开心点儿。”
这完全就是小孩子最为单纯的想法，我也终于彻底卸下心里的戒备，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带着他往楼府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距离才想起来琰琰和琪琪一样爱玩儿的性子，但凡是热闹的地方总少不了他们俩。
于是蓦然驻足，嫣然一笑，“琰琰是不是第一次来人间啊？”
他乖顺地点头。
我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莞尔一笑，“那就先逛逛吧！”
琰琰兴奋地一阵点头，随后便脱离了我的牵引，往街道两边的摊贩那里凑，略显高大的背影透露出浓浓的喜悦。
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琰琰，更没想到，他会来人间找我。
他的出现，就像一场及时雨，将干涸到即将枯萎的我，从里到外深深滋润了一遍。
有个人陪在身边，果然要比形单影只好上许多。
琰琰毕竟从小生长在妖界，对人间的事物总是感到好奇，四通八达的几条街逛下来总问我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我一一耐心地解答，他听完还会由衷感慨，“要是琪琪也来了，肯定会很喜欢！我到时候要带很多很多东西回去！”
“嗯。”
我始终像一个监护人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在前面脚步轻快地东摸摸，西看看。
直到夜渐渐深了，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减少，我才提醒他该回家了，等明晚再带他来逛。
“明晚也会有这些吗？”
“嗯，每天都有。”
我主动牵上琰琰不算宽大的手掌，一股温凉陡然传来，熟悉的触感令我下意识一皱眉，看向他。
他见我看他，不明所以地同样拧起眉，尔后略带小心地问我，“夫人，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眼神诚挚而小心翼翼，而那股熟悉的触感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好似我的错觉。
我佯装无事地摇摇头，将心中的不适压下去，“走吧，夜深了。”
难道是因为琰琰身上有北凌夜的气息，所以我总是频繁地产生错觉吗？
这真是不妙。
回来的路上我想了想，还是提醒琰琰不要继续叫我“夫人”了，毕竟现在我和北凌夜，已经分道扬镳了。
琰琰不解地反问我，“为什么？夫人是还在生尊上的气吗？”
我不以为然地浅笑，将他的手掌更紧地攥了攥，“你以后会懂的，现在你只要听话，叫我楼姐姐就好了。”
顿了顿，感觉楼姐姐总不显得亲昵，又改口道：“或者映雪姐姐，雪姐姐都行，就是不要再叫我夫人了，知不知道？”
按照莫琦月的年龄算，我此前活了八百年，到如今，再怎么也算是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长辈了，让琰琰叫我姐姐，还真是有点汗颜。
不过他倒是并不介意，也似乎更加喜欢姐姐这个称呼，于是眉眼弯弯地叫我，“我知道了，雪姐姐。”
带着琰琰回到楼府时已经更深露重，路上再没有多少行人，家家户户也都闭了门。
先进了阿爹的房间里，去看他睡得好不好，然后才领着琰琰去最近的房间休息。
正要走时，他抓住我的衣袖懵懵懂懂地问我，“雪姐姐，刚才那是你的阿爹吗？”
我点点头，在他的床沿边坐下，听见他继续问：“伯父是生病了吗？”
也许本身我们异族对于生老病死就特别敏感，所以琰琰才会有此一问。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宽慰他，“不是什么大病，过不久就会痊愈，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和伯父聊天啊。”
“嗯，雪姐姐你也去休息吧。”
他说完后便径自闭上了眼，呼吸均匀而绵长。
我看了片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立在院子里冲着眼前的虚空说了句，“来都来了，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一棵树木的树叶就陡然间沙沙作响，像是被一阵风突然拂过。
可此时此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夜风，就连阴风也没有。
对方见我识破后，似乎是想遁走。
我冷冷一笑，手掌略一翻转，许许多多的桃花瓣便出现在了手心里，顷刻间化为一条软鞭。
琰琰毕竟同为妖族，所以他之前的捉弄我才没有立刻识破，因为彼此都有妖力，太过相似反而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怀疑廑爻也是因为他毕竟是堂堂魔尊，想要隐匿自己的气息不让我发现，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这次来的人，既不是妖界中人，也不似廑爻那般修为深厚，我又怎会发现不了。
“不要逼我动粗。”
我将手中的桃花软鞭一挥，静谧的夜里顿时传来一阵划破空气的呼啸，可见我用的力道不小。
原本沙沙作响的树叶骤然安静了下来，深沉的夜里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地上的斑驳树影微微浮动。
我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手里依然拿着那根桃花软鞭，五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柔软的花瓣。
下一秒，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跟前，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暗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