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月,就这样被毁掉了……
不知为何,我原本应该很难过,对廑爻很失望很厌恶的,可这一刻,我却什么情绪也没有。
只是那样呆呆地注视着粉末,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我想,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前面已经有了那么多无法承受的打击,现在区区一昧鸳鸯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淡然的反应似乎很出乎廑爻的意料,他一脸不解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尔后嘴角徐徐扬起。
他以一种了然的口吻淡淡下结论,“看来它对莫儿而言,也不算什么。”
是啊,不过是在桃庄桃花节时取得的一枚玉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又有些笑他的自以为是,与此同时,左手紧紧将右手的无名指覆盖住。
比起银白戒指来说,鸳鸯月玉佩确实没那么重要。
我不知道廑爻到底有没有看出端倪,我只是在他将手缓缓伸向我的后背时,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尽管我已经尽量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了,可他似乎还是能够感受到我的不自在。
他的头靠近我耳边时,低低安慰我,“莫儿,我带你出去散散心,我们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见面了。”
我没有应答,感觉到他温暖的指腹轻轻贴上我的手腕,随后绳索一松,我立刻获得了自由。
直到他将脸再次面对着我,我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发酸的手臂,不以为然,“跟我叙旧,恐怕会让魔尊很不愉快。”
我说的直接又委婉,他愣了愣,尤为自然地来拉我的手,“没事,会想起来的。”
温热的手掌扣住我的皓腕把我带着往外走,我没有挣脱,因为知道挣扎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的廑爻只活在自己的思维里,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当着我的面毁了鸳鸯月,还有什么言语上的攻击,可以令他幡然醒悟?
魔界跟妖界有些不一样。
里面的亭台楼阁和山川风景都差不多,只是许多地方天色都是比较晦暗的,好像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令人感到压抑沉重。
上次跟着廑爻转了转魔界的几个地方,可因为心不在焉什么印象也没有留下,现在我就比较上心了。
毕竟上次与此次不一样,这次是被抓来的,我得好好记一下地形,以便谈不拢时找机会逃出去。
只是不知道纪辰远怎么样了,还有北凌夜,他还一直等着我回去,不知道他的伤如何了。
廑爻一直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手始终拉着我,生怕我跑掉似的。
我有些嘲讽,“不用这么紧张,若是你不放我走,我怎么走得掉。”
沿路走来,皆有许多魔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要把整个魔宫包裹成马蜂窝了。
廑爻脚步一停,回过头来轻声问:“莫儿不喜欢我牵着你?”
“不喜欢。”
我直截了当地回绝,顺便将手往后一缩,竟然成功地把手抽出来了。
虽然我现在没有完全恢复莫琦月的记忆,可我相信,她是识大体懂分寸的,他们之间不会有如此亲密。
廑爻并没有太过在意我的冷漠,只是眼底依然一闪而逝浓浓的受伤和落寞,尔后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突然无声的承受,倒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好像你明知道他是一个恶人,可他却突然不作恶了。
这样的感受太过惊悚,亦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安又忐忑。
我思绪万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凝视着他颀长的背影,突然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某个行走间的动作,但也许是因为莫琦月以前也这样看过他的背影。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快速成型,又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微妙得好似错觉。
身边接连有巡逻的魔兵朝我问好,我皆没有理会,最后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他终于停了下来。
“莫儿,你看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
他的语调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好像真的透过周围的场景,再现了五百年前的画面。
可仔细一听,却又能够发现其中的感慨和惆怅,悠远得令人觉得压抑,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我不想让自己的心情被他带着走,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淡淡道:“我知道这里。”
在最初的梦里,我来过这个地方。
或者说,是莫琦月的记忆带着我来过这个地方。
梦里白雾缭绕,我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可手却碰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像是树皮一般粗糙,却又不是树皮。
触感冰凉滑腻,上面似乎还有一些一片一片的东西,不大不小,却总觉得莫名恐惧。
廑爻回过头,含笑凝视着我。
莫名的,我情不自禁地开口,“是在梦里,或者说是在记忆里。”
“我看不清周围,只摸到了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好奇地看向廑爻,自然的口吻就好像真的是莫琦月在跟他对话,如此奇怪,又如此正常。
他似乎很满意我还记得一些事情,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挑挑眉,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是我。”
我有片刻的惊讶,随后便见他一挥手,眼前霎时出现一副清晰的画面来。
画面中的人确实是莫琦月,她走在这一片树木中,似乎是迷失了方向,不断地抬头环顾四周。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长裙,长长的墨发并没有挽起来,而是随心随性地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微风中徐徐飘动。
明明不大的树木间,却缓缓升起一股淡淡的白雾,等到她走到深处时,白雾便已经浓到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了。
“你故意的?”
我话音刚落,就见莫琦月秀眉轻蹙,尔后莞尔一笑,“是谁?”
明明是疑问,却能够从她的情绪里听出灵动和调皮,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带着欣喜。
我与莫琦月的声音相继响起,廑爻立马将视线投注在我身上,眼里的光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