廑爻应该刚来不久，始终面色沉稳地盯着我，听见我如此问他，也并不急于答复。
对于我逃出房间，与她们大打出手，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愠怒。
而是轻轻撩了撩长袍，慢慢走近我，随着他的靠近，那股血腥味也越发浓郁，直窜入鼻间。
“莫儿，你怎么不问问我？”
略显低迷的语气，略带委屈的情绪，却给我一种明显的责问和难过。
我知道我这样的反应对他来说有些伤害，可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说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谁伤害谁了。
况且，北凌夜的法力被封印后只剩下了两三成，最近又总是受伤，怎么会是闭关修炼出来的廑爻的对手？
看着在我眼前站定的廑爻，我没有丝毫惧意，也没有半分退却，依然沉声问：“你把他怎么了？”
他若无其事凝望着我的双眼里终于有了淡淡的波动，像一缕微风吹进了静澜无波的湖水里，荡起一圈圈波纹。
我突然有些不忍，面对着这样的廑爻，就好似面对着一直舍命护我的纪辰远，互相伤害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他与我对峙了几秒后，蓦然清冷一笑，“莫儿，你放心，他现在还死不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如今的模样才行。”
廑爻的本意不过是想让我觉得痛快，可此时此刻的我，如何会痛快，他明知如此，却还是一意孤行。
他说莫琦月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又何尝不是，一心想为她报仇，不到黄河心不死。
“带我去见他。”
我蓦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冷声低喝。
他没有生气，却也并没有如之前一样显露出任何柔情，而是将我腰身一握，带着我往某个方向急速飞离。
明明他可以瞬移，却偏偏带着我飞行，显然是为了故意看我着急，故意让我不安。
偏偏飞行的速度还不急不缓，倒像是刚带我回魔界时，带着我悠闲看风景的模样。
“你快点儿！”
我面色一凝，加重了语气冲他吼，却只得到他漫不经心的一声轻笑，顿时心中越发焦灼。
周围的景物移动速度慢慢加快，我总算是悄然松了口气，同时也在心里对廑爻升起淡淡的愧疚。
没过一会儿，眼前终于呈现出了一个偌大的圆形空场，圆形场地中央伫立着两根又高又大的石柱，一柱擎天。
每根柱子对内的一侧皆连接着一根硕大的铁索，好似我在冥府的冥王殿前看到的那种。
只不过这两根铁索的另一端并不是连接着地下的，而是紧紧缠绕在中间人的身体上。
廑爻怎么抓到北凌夜的？
我伸手用力一推廑爻，缠在我腰身上的大手却跟着收紧，没给我任何机会挣脱。
“廑爻你放手！”
我怒目圆睁，狠瞪着廑爻，他却满脸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我，似乎我的愠怒在他看来，特别不值一提。
“莫儿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邪魅的模样令我心尖儿一颤，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连忙回过头去看场中的北凌夜，他被铁索紧紧地束缚在中央，脑袋低垂着，看不清楚表情。
他穿着我最喜欢的那身白衣，上面已经血迹斑斑，头发略显凌乱，应该伤得很重，否则不会听不见我来了。
我眼眶陡然一热，冲着他大声喊：“北凌夜！”
等了几秒，他没有丝毫反应，最后在他终于缓缓抬头的瞬间，场中却不知从何处出现许多的冰刃，直直朝他射去。
他没有看一眼那些势如破竹的冰刃，而是将脑袋缓缓朝向我，在与我四目相对后，徐徐勾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与此同时，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刃尽数刺入北凌夜的身体，胸膛，小腹，大腿，任何一个部位。
顷刻间，我的眼泪就像被骤然打开了的闸门，绵绵不绝地一颗一颗往下落，眼前的视线在刹那间模糊不堪。
“北凌夜。”
我哑着嗓子低吼一声，身体里陡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伸手将束缚住我的廑爻推开，朝北凌夜飞身而去。
“莫姑娘！”
四下的群魔皆不约而同地着急地高声叫喊我，似乎想要阻止，身体一动，却又生生停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廑爻如果想要禁锢我，不会如此轻易让我挣脱，大概在他心里，还是不舍得让莫琦月受半分委屈。
“小雪，回去……”
北凌夜面色苍白地遥望着我，无声地做着口型，我一目了然，却不管不顾，毫不犹豫地飞进了场中。
那些原本还在继续的冰刃在我一进入后，就像是得到了无形的指令，全部停了下来。
它们统一停顿在半空，距离北凌夜只剩下拳头大小的距离。
北凌夜的眸光在我的脸上流转，浓浓的责备向我侵袭而来，“你进来做什么？这是我自愿的，他说的对，这是我欠你的。”
我不相信一向孤傲自大的北凌夜竟然也会甘愿屈服，而且还是向一心想要杀他的廑爻低头。
我靠近他身边，伸手抚上他清瘦的脸庞，看他原本俊逸的轮廓变得更为刚毅，骤然倾身拥抱住他。
脊背无可避免地被定在他身前的冰刃刮了下，清晰的痛楚从身后蔓延进身体里。
我在他耳边低喃，“北凌夜，前世是我自愿，你并不欠我，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笑，喑哑而晦涩，像一颗颗细小的沙砾在我的心脏上摩擦。
“小雪，你让我不想不念，可我做不到……”
虚弱的声音在耳边无限萦绕，我的眼泪更为汹涌，只是更紧地将他拥抱，喃喃承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带你出去。”
以前总是在我出事的时候，听北凌夜这样跟我说，给我安慰，给予我莫大的安全感。
如今，也到了我给他依靠和希望的时候了。
这种感觉既奇妙，又让人心生感动。
“莫儿，听话，回来，回我身边来。”
廑爻的声音遥遥从后方传来，带着浓浓的诱哄和柔情。
我抱着北凌夜没有动，半晌都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