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黑无常的挑衅,廑爻冷哼一声,颇为不屑,“本尊怕两位阴司大人,永不超生。”
淡如清风的回话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笑意,落在空气里,原本紧张的氛围却更为加剧。
黑白无常面色一凝,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束魂索一扬,二话不说直奔廑爻而来。
我来不过是真心实意想要问冥王燮兖要一个答案,如今却偏偏打起来了,真是始料未及。
黑白无常连北凌夜都打不过,此时更加不是廑爻的对手,片刻的功夫,已然伤痕累累。
廑爻却始终气定神闲,倒像是猫抓老鼠般,轻松愉悦地逗弄着,并不急于下杀手,给个痛快。
黑白无常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大概是觉得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顿时面目狠厉地发起又一轮进攻。
看此情景,黑白无常认定了我此行不怀好意,想见冥王,估计是不太可能了,说不好二人也会因此丧命。
注视着眼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三人,我右手缓缓聚气,掌中顿时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
五指轻轻收紧,将长剑牢牢握在掌心,最后左手覆盖上右手,毫不犹豫举起来,使出浑身解数重重往地面上一插。
锋利的剑身刺破坚硬的地面,长驱直入,没入地底,瞬间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剑身留在地面。
无尽的寒凉之气从银白色的剑身扩散,一刹那的时间,以自我为原点,周围的一切皆冻结成冰。
原本已经彻骨寒冷的冥府,此时更为阴冷不堪,眼见冰冻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缠斗在一起的三人终于停了下来。
黑白无常率先收手,往冥王殿里退去。
廑爻也被迫停手,看了眼还在不断扩散结冰的冰花,转而惊喜地看向我,飞身而来。
我想要他们停手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就不会再任由凝霜剑继续结冰下去,到时候整个冥府被冻结了,可又是罪加一等了。
我连忙放开凝霜剑的剑柄,那颗水绿色的宝石在莹白的冰花里,竟成了最为耀眼的存在。
与此同时,携裹了强大的寒冷剑气不断往外扩散的冰花,随着我双手的抽离,似有感应般骤然停下。
“莫儿。”
我被飞身而来的廑爻抱了满怀,听见他略带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尽管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莫琦月,也口口声声亲昵地喊我“莫儿”。
可他跟我一样认为,没有属于莫琦月完整的记忆,或者没有一丝她身上的共同点,我都不是真真正正的她。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再见失忆多年的好友,你明知是旧识,却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得到有力证明的一点特征。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隔膜,最终只能在心里定义为似曾相识,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的廑爻,竟然跟纪辰远像极了。
听着耳边不断重复低喃的声音,我突然感觉到莫大的心酸与苦楚,不是莫琦月带给我的感受,而是来自楼映雪的触动。
这边廑爻还没放开我,那边黑白无常已经咬牙切齿冷声道:“莫琦月,你好大的胆子。”
我轻轻推开廑爻,示意他再不要轻易动手了,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却兀自退回了我的身侧。
暗自松口气后,我抬眼去看立在冥王殿前的黑白无常,他们身上全是与廑爻过招后留下来的血痕。
可二人依然傲然屹立在朱红色门前,手里死死攥住束魂索,神色阴冷而坚韧,一脸的视死如归。
“二位阴司大人,映雪这样做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今天求见冥王并无恶意,请你们相信我。”
如今我同北凌夜的关系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然不便与他们明说,于是只能尽量语言真挚诚恳,努力说服他们。
当然,不可否认,前半句话,确实是为了给他们一点儿威慑力,廑爻实力如何,他们也亲身感受到了。
我好心好意给他们递了台阶,他们应该不会不领情。
果然,黑白无常先是冷冷地盯着我看了半晌,终于对视一眼,再次看向我时,目光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冷冽。
只是白无常的话,依然字字针对。
“莫琦月,你原是魔族中人,此前为了一己私欲,化魔为妖,冥王怜你,助你超脱,可你近期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我没有在意他的责备,脑海里只剩下那句“冥王怜你,助你超脱”,如此说来,冥王对北凌夜说谎,极有可能是莫琦月的授意?
莫琦月对北凌夜说过她恨他,以后再也不愿遇见他,也说过,不伤不怨,不想不念,莫非……
黑白无常再没有说话,偌大的空间内,死气沉沉,鸦雀无声。
片刻后,却自宫殿内幽幽传来一声命令,“退下吧。”
随着音起,黑白无常立马微微颔首,分别往朱红色门扉两边退去,大门逐渐敞开,冥王燮兖,徐徐走来。
我连忙跑上台阶,停在台面上,忐忑不安又紧张期待地凝视着他。
燮兖的步伐并不大,慢吞吞的,倒有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可他的每一步,却像沉重的石子,落在我心上。
等到他终于在我的跟前跟定,面对这张静澜无波的面孔,反而生出了强烈的,想要逃离的情绪。
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燮兖对视,来时的坚定,却已然化为满心的心绪不宁。
“你这样,是想好了,还是没想好。”
完全笃定的语气,似已将我的纠结踌躇看穿。
燮兖似在等我的回答,迟迟没有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愈加给我浓烈的不安与压力。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并没有多深的指甲却意外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传来的清晰痛感,瞬间将我摇摆不定的意志拉回。
“我想知道。”
心一定,我终于咬牙说出了最后的答案,可依然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面孔。
“很多事都是痛苦的来源,可也是解脱的根源,本王能做的,就是告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可真正的答案,在你心里。”
我听着燮兖的话低低呢喃,既是痛苦,又是解脱……
苦笑着勾唇,我再次重复,“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