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莲提着灯笼的双手动了动,似乎是有些难过,“纪辰远,你还在因为……”
“没有。”
纪辰远矢口否认。
思莲不依不饶,“我都还没说因为什么呢。”
纪辰远脸色僵住。
我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拌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还是感动。
拿栗灵珠去妖界找北凌夜本来就是我的一时冲动,况且要不是经过这么一折腾,我还不能知道这些事。
如今想来,当初去西北山上见老妖怪时,他应该也是跟北凌夜一样,把我认成了莫琦月。
而刚开始攻击我的狰,突然变得温顺,甚至后来不顾一切挣脱弑荆链来救我,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
想着想着,我竟然又兀自神游了。
后来回雪苑的途中,竟然碰见了楼清风。
自从他大婚后,我就没有看见过他。
此时他正喝得烂醉如泥,被思思架着往他所居住的院落走。
身旁跟着的两个丫鬟打着灯笼走得很急,根本就没有顾及思思,一点都没有把她当做楼府少夫人看待。
思思娇小玲珑的,根本就挪不动楼清风这样一个大男人,她跌跌撞撞地走着,显然也无暇顾及那两个丫鬟。
楼清风一只手搭在思思细小的脖颈上,一手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在思思架着他东倒西歪地走着时,还不忘时不时喝上一两口。
喝完后,正好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又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拿着酒坛的手有气无力地往思思的脑袋上砸。
我原本只是站在远处的亭子前,想要看看就走,可这一幕一发生,我就彻底挪不开脚步了。
虽然我知道,楼清风喝醉了,现在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可那是他口口声声说喜爱的女人啊,他娶回了家,却这样对她!
思思摇着脑袋一边躲酒坛,一边喘着气喊疾步走在前面的两个丫鬟,“你们别走太快了,我看不清路了。”
可那两个丫鬟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依然往前走。
走了几步后,还窃窃私语起来,说的什么话,不用想,自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思思离两人的距离比我离得近,应该是听得很清楚的。
惨淡的月光下,她被楼清风沉重的身体压得有些直不起腰来,丫鬟的声音响起后,她干脆停了下来,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喘气。
而仅仅几秒的时间,那两个丫鬟已经拐过眼前的转角,彻底不见了踪影。
我的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心酸苦楚冒出来,更多的,还是无法自抑的愤怒。
“小姐。”
思莲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不平的情绪,有些担忧且迟疑地喊了我一声,似乎是想让我管管,又不太想让我管。
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再插手楼清风的事,可思思毕竟是无辜的。
“走。”
我心中的怒火实在难以排遣,抬脚就朝着二人的方向走去。
思莲默不作声地提着灯笼跟在身侧,显然也是默认了我的做法。
思思歇息够了之后,架着楼清风又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我和思莲跟在距离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看她拐过了拐角,过了一会儿,我也拐过拐角,果不其然,那两个丫鬟当真不见了。
“思莲,先帮我照顾一下嫂子。”
我对思莲撂下这句话后,兴许是意念催动,我竟然陡然身子一轻,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不算皎洁的月光从树枝中穿过,在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斑驳光影。
而在正前方不远处,正是那两个一人手提一个灯笼,悠哉悠哉走着的丫鬟。
她们全然没顾主人是不是跟上来了,兀自交谈甚欢,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愉悦的笑声。
我轻轻将双手攥紧,心中的愤怒急剧上升,下意识地一扬手,那两个丫鬟就各自尖叫了一声。
然后在没有任何阻碍物与阶梯的情况下,于光滑的平地上,狠狠栽了个跟头。
她们手中的灯笼因为不慎摔跤而被落在了一旁,不过里面的灯并没有熄,映得两人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看着她们两个人有些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大概是觉得同时摔倒,很不可思议。
我掌中又是一动,灯笼中的灯火随即无风自动起来,于漆黑冷清的夜晚中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那两个丫鬟看了看各自身旁的灯笼,先是低声问了彼此一句,“你感觉吹风了吗?”
问完后,两人都没有言语动作,过了一秒后,却紧紧地抱在一起,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你说这三夫人走得这样急,会不会有什么心愿未了啊?”
之前北凌夜消除了知情人的记忆,可阿娘的死却没办法掩盖,只能以身染恶疾骤然离世搪塞过去。
另一个人丫鬟同样颤声回:“能有什么心愿未了,整个楼府,也不见她喜爱谁啊……”
“你忘了?二小姐可是三夫人亲自接回来的呢。”
说话的丫鬟有些忌讳地咽了咽口水,惊恐地看了看四周。
“自从二小姐回来后,就诸事不断,先是大少爷娶了少夫人后自甘堕落,然后老爷就疯了,紧跟着三夫人也去了,你说,这……”
“你别吓我……”
另一个丫鬟可能已经在脑海里不知道把我脑补成何方妖孽了,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
我聚气的手掌微微一顿,愤怒的情绪渐渐被悲痛代替。
适时,思莲带着架着醉酒的楼清风的思思已经过来了这边。
那两个丫鬟本来就已经神经紧张得不行,他们突然出现,更是把两人吓得抱作一团,紧闭着眼大喊大叫。
“你们怎么了?”
思思喘着气率先出声询问,与此同时,我也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思莲跟前。
那两个丫鬟听见思思的声音后,这才大着胆子缓缓睁开眼睛,眼睛刚睁开一半,就吓得整个身子往后躲。
“二……二小姐……”
两人煞白了脸,结结巴巴地喊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但我知道,她们更为恐惧的,应该是害怕刚才那一番言论被我听到了,再要她们好看。
倘若我真的是什么妖孽,就更加难过了。
“怎么了?做奴才的,什么时候比主子还要快活了?”
我不咸不淡地开口,拿眼角尾梢冷冷地斜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