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免想到了昨晚在客栈里面发生的一切,最主要的就是那些最后变得暗黄而枯萎的桃花瓣。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阿娘找到我后,直言不讳地问我第一次痛是在什么情况下。
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一句就知道了我的情况,并且不早不晚,刚好在我病发后出现。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是桃花呢?
我越想越不解,神游之际便有些没注意前路,险些撞上拐角的柱子。
思莲及时地拉着我避开,忧心忡忡地问我,“小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忧心?”
我拉回思绪,摇了摇头。
诸如此类的事我早已司空见惯,我倒没什么,我就是怕思莲一时之间适应不了。
穿过走廊后,眼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榭,水榭旁边是一个荷花池。
此时正值炎炎夏日,也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
我看着池子里茂盛的荷叶,空气中还隐隐飘散着淡淡的荷花香气,沉重紊乱的心绪顿感平静。
在荷花池的前方,是一座偌大的院落,门前的灯笼和屋内的蜡烛都是点着的,将整个院落映得格外明亮。
“这是阮琪妹妹的住所吗?”
丫鬟点点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院子,猜测道:“二小姐喜欢同大少爷一起去夜市上游玩,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
我漫不经心地回应,突然在心里悄悄地羡慕起楼阮琪来。
她从小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阿爹的宠爱,也可以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出门上街玩耍,结识朋友。
不像我……
我兀自伤感起来,不露声色地吩咐领路的丫鬟,“走吧。”
最后丫鬟又领着我走了一段路,才终于停下来,微微欠身道:“小姐,到了。”
我点点头,轻声回:“辛苦了,你回去吧。”
丫鬟看了看漆黑的院子,径自提着灯笼走进去,“小姐,先把灯点上吧。”
我心里一暖,恍惚看到了昔日的小娴。
思莲赶紧跟在她身后进屋,将房内的蜡烛点燃。
丫鬟这才朝我欠了欠身,恭敬地退下了。
我看了看雪苑,虽不及楼阮琪的院落精美,但终归胜在地处偏僻,是个难得清静的好地方。
兴许这样,还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争锋相对和麻烦。
思莲舟车劳顿了一天,在我身边一直打着哈欠,等她终于把床铺好,我就叮嘱她早些歇息了。
只是自己在马车上睡了一天,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院落里的灯笼已经全部挂上了,将大院照得通亮。
我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眼前的一棵棵桃花树。
它们枝繁叶茂地生长着,叶子墨绿,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我蓦然想起幼时在阿娘的院子里看桃花盛开时的情景,彼时她从桃花树上折了一根桃花枝,让我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阿娘究竟要做什么,可还是乖乖闭了眼。
那日之后,我便一病不起,阿娘没有差任何人给我请大夫,而是让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要说那次好像也不是生病,既没有得春寒,也没有感冒发烧,只是觉得身子没有以往轻盈,好似做什么事都比之前累许多。
那是阿娘第一次带着我赏花,可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知不觉间,我竟已经盯着院子里的桃花树看了许久,隐约间,似乎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那其中除了银铃般的女子声音,还夹杂着一道高亢的男声,两人似乎是在交谈着什么,明显是乘兴而归。
我好奇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院子口,朝外面张望,因为距离遥远,目光所到之处,便已是一片黑暗。
渐渐地,那串欢笑声变得清晰了起来,最后男子似乎是说了句什么,语气满是疑惑。
欢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两人的窃窃私语声。
楼阮琪和楼清风向来感情要好,这会儿指不定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吧。
阿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大娘虽然老实本分,为人不错,可终究没能为阿爹诞下个一男半女,日子过得也没好到哪儿去。
自我进门开始,就一直不见大娘的踪影,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过得好些了。
我叹口气,转身朝院子里走,重新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
天空中没有多少星星,月亮弯弯的,像极了一枚弯刀。
“好像是有人……”
“会是谁呢?”
隐隐的,我听见楼阮琪和楼清风的声音,悉悉率率的脚步声似乎是在朝着我的院落走来。
我身体陡然紧绷起来,下意识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于是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直接朝房间走。
可我刚站起来走了几步,就听见楼清风在我身后大声问:“你是哪房的丫鬟?怎么半夜三更的在这里闲坐?”
我行走的步伐一顿,思忖着是直接装作没听见进屋,还是回身礼貌性地打声招呼。
可想了想他们二人同二娘如出一辙的性格后,觉得前者是不太可能了,否则的话,思莲都会被他们给吵醒了。
于是我整理好被打扰到的心情,慢慢回身。
楼阮琪和楼清风已经抬脚在往我这边走,许是想看看是哪个大胆的丫鬟不守规矩,被他们逮到,正好修理一番。
可就在我转身后,两人前进的脚步同时顿住,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
“楼映雪?”
楼阮琪率先叫出声,语气里充满了质疑和不敢相信。
楼清风一直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显然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结合他们一众人的表现,我终于可以完全肯定,我此次回来,他们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轻轻牵起唇角,大方地问候,“大哥,妹妹,别来无恙?”
谁知我话音一落,楼阮琪直接就崩溃似地奔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咬牙切齿地问:“你回来做什么?”
“你竟然没死。”
楼清风的声音紧跟着楼阮琪的响起,清晰地传入我耳。
是啊,他们应该都以为我在当初军阀侵入皇城时,就难逃一死吧。
毕竟我本身在他们眼里,也早就该死。
我若无其事地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从楼阮琪的手中扯出被拽的衣袖,“夜深了,我先休息了。”
刚一转身,楼阮琪就笑着嘲讽道:“哥哥,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呢,她的命,硬着呢。”
我置若罔闻,又听见楼清风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也是,有楚帅在,她怎么可能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