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紧,还没听阿爹说什么,就见她又是一扇子拍到我头顶上。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福大命大呢?现在你爹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又回来添堵!”
二娘原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许是因为这样,阿爹才总是在她面前,有些低声下气,直不起腰来。
从小我就知道,二娘是长得剽悍,性格也泼辣的人,说话更是夹枪带棒、牙尖嘴利的。
她对待家里人,除了阿爹和她自己的至亲骨肉以外,都是疾言令色,看不起的。
对待那些下人们就更是张狂无度了,有时候一不小心哪怕是犯了丁点儿的错,也会被罚得很惨。
于是我偶尔在家里闲逛时,总会碰巧听见那些苦命的家丁,凑在一起小声说她的坏话。
甚至有一次听见他们说,曾经伺候过我却失踪不见的丫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二娘,被她命人不小心打死了。
至于尸体也是被抛掷荒野了,所以才从此杳无音信。
如今的世道动荡不安,苦命的人更是命如草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会追究,失踪了也就过去了。
时至今日想起来,虽然依然觉得荒唐,可二娘这人,确实是令人不敢恭维。
“怎么了?这就不说话了?嫌二娘说话不中听了?”
愣了片刻,二娘再度尖着嗓子开口,并用手中的绢面扇又打了我一下。
回忆戛然而止,我感受到比前一次明显加重力道的拍打,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看向阿爹,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也没有露出丝毫心疼。
阿娘站在旁边,还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此情此景在我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可在他人眼里大概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随着二娘第二下拍打的落下,北凌夜直接将我拉进了他怀里,语气明显带着愤怒,“我没想到竟然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我在心里自嘲地想,这就算糟糕了?这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小姐。”
思莲拧着眉伸手为我揉着被拍打的头顶,不敢看二娘。
“你这人——”
一旁的纪辰远一个大跨步上前,眼见顶撞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我赶紧眼疾手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摆头。
现在的局面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可既然回来了,再起冲突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纪辰远愠怒的表情渐渐收敛,“楼二夫人,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嘛,何必大动肝火呢!”
这一刻,我恨不得所有人都没有跟着我回来,那样的话,我的狼狈就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怎么?你们又是她什么人?我们楼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插手?”
二娘不屑一顾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将扇子收回去,一脸愠怒地看向阿爹。
“我说老爷啊,你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还真让她进门啊!这好不容易稳定的生意……”
二娘话还没说完,纪辰远直接就绷不住了,“你以为谁稀罕回来啊!”
说完直接就要拉起我离开,好在北凌夜拥着我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拉扯。
我之所以感到庆幸,是因为我本身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明明从始至终都不是我自愿回来的,这样委屈地走,又算什么?
这场闹剧发展到现在这样白热化的程度,阿爹脸面上也有些过不去。
他不敢对着二娘发火,所以只好贴着阿娘的耳畔轻声询问。
“君仪啊,你怎么去接小雪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派人……”
原来阿娘此次来接我回家,真的再无他人知晓,我还以为,是阿爹想明白了,方才如此授意。
我心里微微难过,看着二娘颐指气使的姿态,又有些控制不住地生气。
“我接自己女儿回家有错吗?”
阿爹犹犹豫豫间,话还没说完,阿娘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他,淡淡瞥我一眼后,转身抬脚进了院子。
我听着阿娘那句几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伤痛的心还是有了些小小的触动。
阿爹一向宠爱阿娘,此刻眼见阿娘冷着脸离开了,立马就紧跟其后,再不管我们一众人。
二娘在府里一直都是嚣张跋扈的存在,唯独不敢同阿娘起正面冲突。
这也跟阿娘一直孤高冷漠的性格有关,我甚至觉得二娘其实是有些害怕阿娘的。
二娘眼见阿娘都开口说话了,自然也不敢再横加阻拦,不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爽。
她冷着脸斜睨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得意,以后有我好受的,随后便扭着自己的肥臀,摇着扇进门了。
思莲大概是没料到一回来竟然就是这样的境况,犹犹豫豫有些替我感到委屈。
“小姐,他们哪是你的爹娘啊,简直比陌生人还——”
“思莲,别说了。”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声音再平静不过,“我从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我才害怕你跟着我受苦。”
闻言,思莲的眼眶有些红,吸了吸鼻才笃定地开口,“思莲不怕,小姐在哪,我就在哪儿。”
我被她简短的一句话感动得不行,忍不住也眼眶发热。
“小雪,你真的要住在这里?”
北凌夜一直保持着拥抱我的姿态,眸光灼灼地深望着我。
“住在这里做什么?受气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纪辰远就在一边嚷嚷开了,“映雪,你们都跟我走,我保证买一个比这个还气派的府邸!”
虽然纪辰远现在的言行有些像小孩子赌气,不过我知道,他对我的担心是毋庸置疑的。
我感激地冲他笑笑,暂时没有回答。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整条街的花灯皆亮了起来。
李叔和钟叔赶了一天的马车,此时也很疲累了,再去找客栈的话,不仅花钱还浪费时间。
于是我建议道:“纪辰远,要不你们就先在楼府住下,找住处的事情慢慢来。”
纪辰远原是不乐意的,不过最后也耐不住我和思莲的规劝,只好从了。
进府后没有一个人招呼我们,我对府里也不熟悉,就在瞎转悠的时候碰巧有遇到了二娘。
府邸这么大,竟然也能好死不死遇见她,真是冤家路窄。
她此刻已经换了身衣裳,手里还拿着刚才那把绢面扇,眼尖儿挑着看我。
“映雪啊,怎么也不跟二娘介绍介绍,这些人都是谁啊?”
她边说,目光边往北凌夜的身上瞟,眼里渐渐闪烁起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