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道士就陡然出现在白眉老道的身前,微微欠身,以示恭敬。
我从前只觉得孟大师尤为落魄,经过上次蒙他所救后,方才又觉得,他还很厉害。
“孟大师?”
纪辰远躺在我的臂弯里,似乎终于缓过神来了,抬起头看向上面。
他耳朵里的血已经止住,不过面色苍白得不行。
“你没事吧?”
我看着纪辰远这个模样,心里又是着急又是自责。
我说为什么北凌夜不怕带上我,原来早就有所防备了。
纪辰远突然说要跟来,难免就遭罪了。
纪辰远牵起嘴角笑了笑,一边安慰我,一边从地上站起来。
“映雪,我没事,没想到北凌夜发起狂来竟然这么厉害啊,差点儿让本少爷一命呜呼了。”
我想说,他同我一样不过是肉体凡胎,又不像我有凤鸣玉的保护,自然就难受非常了。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听见北凌夜冷声回孟大师,“给本尊一个理由。”
我连忙又抬头去看,孟大师正好看了看我,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北凌夜身上,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尊上,贫道师兄心术不正,修法不诚,理应受到制裁。”
孟大师侧身看着光束里的白眉老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天道有常,或因人而异,然终不误。”
他复面对北凌夜,不卑不亢地请求,“还请尊上散去师兄一身修为即可。”
白眉老道的表情先是抵触抗拒,不过似乎知道散去修为总比形神俱灭来得强,于是又惊恐万分地继续求饶。
白眉老道上次害我们不浅,北凌夜应该不会如此轻易饶恕他。
果然,北凌夜沉默良久没有应声,赤色的眼眸越过孟大师,冷冷盯着光束里战战兢兢的人。
“孟大师,原来你们还是同门师兄弟,讲同门情谊我不管,不过此人作恶多端,一定不能这样便宜了他!”
孟大师面色为难,沉吟片刻,似乎是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语气沉重。
“尊上,您的手下覆灭道观众人,手段残忍,这些业障,终不能偿。”
我呼吸一滞,想起那日的屠杀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再看向北凌夜,他紧抿着唇,脸紧绷成一条冷峻而刚毅的弧线,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
“你威胁本尊。”
凌冽的口吻,不怒自威。
孟大师不惊不惧,“尊上,天道好轮回,您今日大发慈悲,便也算替那些小妖们祛了业障了。”
我此刻心里绕是再恨白眉老道,听了孟大师的一席话,也消减得差不多了。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之后发生的种种,要说业障,那我身上背负的业障恐怕最多。
“北凌夜,放过他吧。”
我沉重地吐出这句话,看见孟大师欣慰地笑了笑。
我报以微笑,诚恳致谢,“多谢孟大师此前搭救之恩。”
孟大师点了点头,没有应答。
纪辰远许是也想到了那日的惨状,可能更是因为身受其害的缘故,一时沉默下来。
北凌夜的赤色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遂而袖袍一挥,一道光束直直打向白眉老道。
白眉老道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禁锢着他的光束顷刻间消失,他重重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夯实的一声后,他蜷缩在地上,疼得面色发白,却还不忘跪地磕头,“多谢尊上不杀之恩,多谢尊上不杀之恩……”
北凌夜和孟大师也紧跟着从空中缓缓落下来,在地上站定后,孟大师方才欠身致谢,“多谢尊上。”
“不必。”
北凌夜冷声打断他,“你救了本座和本座夫人,今日就算还你一个人情。”
他顿了顿,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眉老道,浓眉一凝,冷声道:“倘若以后再犯,本座绝不轻饶。”
白眉老道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连保证,“贫道谨记尊上教诲,贫道再也不敢了!”
“滚。”
北凌夜的长尾隐匿,赤瞳也渐渐变回墨色。
白眉老道诚惶诚恐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竹屋。
孟大师含笑欠身,拱手道:“无量天尊。”
北凌夜看着孟大师的神色温和了许多。
“本座自知不该插手人间的事,不过你既阻挠了本座,那剩下的事,就交由你去做吧。”
我和纪辰远不约而同疑惑地拧起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孟大师却没有丝毫犹疑,爽快应承,“贫道明白。”
最后孟大师与我们道别,我们出了道观,往桃庄走。
北凌夜原想带着我们瞬移回去,不过我想,他刚战斗完,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为妙,便没有再让他使用法力。
只是很多疑问缠绕在我的心上,百思不得其解。
北凌夜是妖界之主,可说白了还是妖,为什么最后白眉老道,甚至孟大师会对他如此尊敬呢?
纪辰远显然同我想到了一处去了,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出了口。
通过北凌夜的解释,我才总算对他的身份,有了全新的定位。
他虽是妖界之主,却是正正经经得道成仙的,所以与本质上的妖精不同。
而修道之人,之所以修道,也是想要有一天得道成仙,所以他们算是殊途同归。
我原本还以为当时孟大师救我们时,是深知妖亦有好坏之分,才没对北凌夜出手。
如今看来,他应该早就看出了北凌夜的身份。
这样一说,纪辰远看待北凌夜的眼神竟变得崇敬起来,“北凌夜,你竟然是仙啊!”
我想等回到当铺后,思莲知道的话,应该会比纪辰远更惊讶,也更崇拜。
不过纪辰远崇敬归崇敬,对于刚才受伤的事仍旧耿耿于怀。
“映雪,刚才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正要解释,他似乎发现话语里的不当,又讪笑着改口,“我没别的意思啊,你知道我肯定是不希望你受伤的,只是这……”
“是凤鸣玉。”
我付之一笑,将脖颈上的黄玉吊坠拿起来,看向北凌夜。
他点了点头,看来猜对了。
纪辰远顿时不高兴了,缠着北凌夜开始数落起来,“北凌夜,你怎么这么不够兄弟,竟然都不保护我!”
北凌夜冷眼一瞥,“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纪辰远被堵得无话可说,我暗自偷笑,疑惑不解,“北凌夜,你让孟大师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