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抬起头,看向太阳的方向。
只见这明晃晃的眼光是那样的耀眼刺目,让人不能直视它,可是它所给予的温暖,却是让人在深秋的时候感觉到如此的舒适。
朱棣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他说道:;那你会心有不甘吗?毕竟,你之前可是一方州官之子,享受着荣华富贵,现在一日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而且,难道你就不抱怨吗?那些百姓对你,可并不友好啊,哪怕你想对他们做些好事儿弥补一下,可能都不会得到他们一个好脸色。
少年摇摇头,他抬起头来仰望太阳。
那温暖的眼光照在少年身上,好像少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一样,少年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不甘的,那本来就不应该属于我们,是我爹用不光彩的手段夺来的,现在没有了,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而百姓们......
他神色微微有些落寞,似乎是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被其他那些孩子追打的情形一样,但是很快,他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百姓们更是受害的一方,他们会对我有怨念,这很正常。
;推己及人,如果我是他们,也许我会做的比他们更加过分,所以......我不会怨怪他们。
;那朝廷呢?朱棣最后问道。
;朝廷......少年犹豫了一下,看向远处,那一双眸眼之中,有全然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邃,等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朝廷也是秉公办理,要是我爹没有做这些事儿,他们也不会没事儿就杀我爹,这没什么可说的。
朱棣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来,把少年头顶上那些人扔上来的蛋壳拿掉,然后揉揉少年的脑袋瓜,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凌云,凌云壮志的凌云。少年仰头,说道。
;好名字!
朱棣赞叹一声,转而继续低头看向少年,说道:;你也是一个好孩子,你爹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他就算死,也应该会很高兴吧,毕竟他作恶了一声,能有你这样一个后人,也算是他为这大明天下做出的一点点好事儿了。
朱棣低着头,看着照耀在阳光中的少年,看着少年那一双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说道:;永远记住,你爹只是你爹,你还是你,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愿意为你爹所做的恶行去恕罪,这是你自己的觉悟,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你要因为你爹的原因,忍受那些不公的待遇。
;所以,你要用永远记住,不要让你爹的悔恨,成为你的悔恨,永远保持你此刻的心境。要是......
说着,朱棣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少年,说道:;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那么你就带着你的家人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
;不要固执的认为自己一定要做成什么事儿,只要你不做恶事,只要你问心无愧,你就是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中,而非生活在你爹给你的阴影里。
朱棣本来不想说这些的,可是他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他真的怕谢凌云不能顶住别人对他的偏见,自己做了不知道多少好事儿,可最后却只是得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冷嘲热讽,他担心谢凌云会迷失在这样的悔恨之中,走上他父亲的那条路。
所以,朱棣最后还是说了那些话。
而他也不能对百姓们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不能让百姓们怀有偏心,毕竟他们才是真正受苦的人,他们不知道在谢文杰治下吃了多少苦,对他的遗子有点儿偏见,再正常不过。
所以,朱棣并不能强制要求百姓们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只能在谢凌云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希望谢凌云不要那样偏执,坚持不下去的话,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离开这里,总会有希望。
朱棣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他没有取回自己的衣服,而是就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了谢凌云,希望这衣服能给这个少年在他最落寞,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带去一丝丝的温暖。
;叔叔。
这时,谢凌云忽然开口。
;嗯?朱棣脚步问问一顿。
;那你是我爹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谢凌云问道。
朱棣想了想,转而就笑着说道:;算是吧,不过,我对你好,更多还是因为你值得我对你这么好。
说完,朱棣就继续朝前面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又一次听到谢凌云的声音:;虽然,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谢谢你今天能这样陪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朱棣闻言,面色一怔,转而忽然就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难道,他真的只有七岁?
朱棣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抬起右臂,微微的挥挥手,然后就在少年的注视之下,在这阳光洒满的金黄大道上,缓缓的离开了。
少年望着朱棣的背影,看着朱棣渐行渐远,感受自己身上这棉衣带来的温暖,双手忽然紧紧的握着,喃喃得说道:;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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