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郡王早年和当今皇帝有共生死的情分,算得上生死之交,他知道皇帝不会拒绝。
过继一事非同小可,从过继的日子到过继的人选都得仔细筛选。在未定下来之前,烨世子暂居皇宫。说来也是缘分,烨世子的寝殿,就在顾江林一侧。
两座寝殿的距离,不到五十步,孩童贪玩,宫人管不住也不敢管这位爷,小小年纪的烨世子,就在皇宫里上窜下跳,不过他只是自己玩,不闹别人,所以皇帝也不说。
都说宫中有两大怪人,一个是醉心书籍与六艺的五皇子,一个是只知玩乐的混世魔王。
前者就算不是十项全能,也是九项全能,后者玩世不恭,也就剑术能看的过去。
就是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凑到了一起,准确的说,是烨世子缠上了顾江林。在烨世子六岁的生日宴上,皇帝问烨世子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烨世子跑到顾江林的席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顾江林说,他要过继给顾江林。
也不知皇帝是糊涂了还是对这位特殊的故人之子疼爱过了头,竟然同意了。
而当时的顾江林,只有十岁。世子六岁过继给十岁的皇子,此例闻所未闻。不过顾江林因过继一事,先诸皇子被赐了王府,提前出宫居住,封为宁王。
顾江林自大懂事以来,就被朝中百官看重,皇帝也对这聪慧的皇子十分喜爱。
提前封王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能先其他皇子封王,是受皇帝重用,也极有可能此生都与太子之位无缘。可是顾江林自己毫不在意,仍旧做着自己的事。
反而出府自己的时间更多些,也更清净。对于忽然成为他人的父亲,顾江林没什么反应。
可是烨世子岂是“闲杂人等”,到了宁王府没了宫里的束缚,更加作威作福,王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怕他,有趣的事烨世子从不闹腾顾江林,反而对其尊敬有加。
顾江林不在的时候怎么作威作福,只要在顾江林的眼皮底下,他就静若处子,偶尔顽皮只是顶嘴几句,五年前烨世子犯下大错,被丢到杞县自生自灭。
可到底是世子,再落到泥里都是世子。县令不也得供祖宗一样供着,烨世子就像换了个地方作威作福,这对所谓的父子,这之后再没来往。
说来好笑,烨世子在京城的时候一无是处,到了杞县不知怎么开始对从商感兴趣。
商乃贱业,被皇族所不齿,这下就连皇帝都对这个世子不闻不问,由着他去。
谁知一年后,烨世子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在商界小有名头,但他没有再拓展。
就管理着手头的商铺,在杞县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尽管如此也进项颇丰。而每年所有的收入,大多送回宁王府,一开始是金银,后面换成各种珍宝。
无论送来的是什么,顾江林只管让人收进库房去,之后不在过问,也没有拿出来用。
“我原来还有些讨厌这个小孩,被公子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他惨兮兮的,讨厌不起来。”
席暮云长叹一声,今日烨世子与顾江林见面,处处都透着小心翼翼,烨世子有没有把顾江林当成自己的父亲来看不知道,但顾江林在烨世子心中的位置确实重要。
“怎么?你今天见着他了?”齐离琛把席暮云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免得她不安分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戳伤了自己。
席暮云接过簪子拿在手里把玩,点了点头。
“不仅见着了,还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没什么大事,五皇子已经向我赔罪。”席暮云忙解释,齐离琛对皇家本就有恨,免得多添误会,不过是自己有些拿人手短的“嫌疑”。
“我本不明白,今日被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明白了,皇帝当年为什么要把烨世子过继给五皇子。”窗外不断有风吹进来,墙上挂着的画被风吹得一阵乱响。
齐离琛拿过一件毯子把席暮云裹住,起身合上窗,走了没两步又折回去把窗开了。
“就算是白日风也还有些凉,怎么又把窗开了。”席暮云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刚往后面靠了一下,动到背后的伤,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坐正。
绝对不能让齐离琛发现自己背后的伤,不然这笔账他怎么都要和烨世子算。左右她也打了烨世子一巴掌,仔细想她可是打过世子的人,心顿时就平衡了。
“我担心窗一关,某人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本公子一世英名,不能再毁了。”齐离琛想起席暮云鬼灵精怪的举动就头疼地很。
这丫头现在乖乖坐在这里,待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可说不定。反正每一回席暮云做什么,一点先兆都没有,总能把齐离琛打的措不及防。
“嘁,你这般不愿,我还不乐意呢。”席暮云扯开毯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过你刚才想说什么?当今圣上为何要把烨世子过继给五皇子?”
席暮云绞尽脑汁,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来想,都十分不合理,哪有把六岁的孩子过继给十岁的孩童当孩子的道理,顾江林那时怕是也不知怎么跟这个孩子相处。
“自然是有心立五皇子为太子,把烨世子过继给顾江林,封王,都是为了让世人以为顾江林永远与太子之位无缘,实则是为顾江林铺路,让其能安然长大。”
单这点齐离琛十分佩服皇帝的心计,把路铺的这么长远,就连他也是到现在才看出来。
“至于烨世子,只是顾江林太子之路的垫脚石,等到顾江林登上太子之位,烨世子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到那时就是烨世子身死之时。”
……
顾江林住处的桃树开了满树的花,说来也奇,他院子里的桃花树开得如火如荼,满枝都是,远一些看与红海棠无异,看他性情如何温和的人,也不似喜欢这样热烈的颜色。
房门前跪着一名红衣青年,墙边的桃树花枝在风中招摇,簌簌落下来好些,盖在青年的身上,堪得上唯美。青年面色发白,垂着头不敢看坐在屋里的人。
“父亲。”青年低声唤道,恐大声些会惊扰了屋里的人。窗边种着的竹叶沐浴在阳光下,影子正好落在顾江林的脸上。顾江林的双眸忽明忽暗,喜怒不明。
“你还知道唤我父亲?陛下当初把你贬谪到杞县,就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收一收你的性子,结果你是怎么做的?胡作非为,胡闹成性,不知悔改!”
顾江林恨铁不成钢望着门外的人,可仔细看,他的眼中除了失望,还有旁的情绪。
“直到现在父王您还觉得陛下是为了我好吗?当初那件事,本来也不是我的错。”
青年委屈地嘟囔着,顾江林胸口闷闷的,像被什么堵着,顾江林捏着毯子的手不断收紧,深呼吸数回气息未能缓下来。
“你这个逆子,在外面野惯了,连陛下的不是也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