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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故国旧事

    席暮云一整夜坐在齐离琛的床榻前,看他被恶梦逼得满头大汗,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白夜临时有事出去,到后半夜比冒着风雪赶回来。

    昏暗的厅堂内,席暮云与白夜面色凝重坐着,齐离琛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好说歹说能好好睡一觉。席暮云肩膀上撞了一块淤青,已上了活血化瘀的药,散发着清凉的药味。

    “白夜你其实不是公子的同窗,对不对。”

    席暮云陡然开口,白夜只是抬了下眼皮,不答。

    席暮云仰头看着屋顶的房梁,看似简单的构造,实则错综复杂构成了这座建筑。

    “看来被我说对了。素日里你们来往在我面前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下意识里形成的习惯哪里能掩饰地天衣无缝,相处一段时间便能有迹可循,公子是你的主子。”

    席暮云的语气是笃定的,她算是想明白,为何那日她问齐离琛是不是问白夜借的银钱时,他哭笑不得的反应,白夜依旧不答话,但他的眼神说明席暮云说的是真的。

    “还真是。”席暮云轻笑,亏得初见时她还以为齐离琛是老实人!这厮分明长得一张果然人间的脸,焉能平凡!

    白夜环胸抱着佩剑,偏着脑袋盯着内室,压根就不理席暮云。比起不近人情,还是白夜硬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席暮云便不再絮絮叨叨惹人烦。

    案上蜡烛垂泪,窗外雪花纷飞,无端生出凄惶的诗意,席暮云有些理解为何历代诗人喜欢在雨夜雪夜作诗,这样的气象总能让人生出许多感慨。

    “姑娘不惶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公子欺瞒于你。”白夜回过头来问。

    发现自己相处数年的人身上背负着许多未知的秘密,除去几个疑问便波澜不惊,出乎白夜意料。

    席暮云吸了吸鼻子,抱着手炉认真地想了一会,答案是:她没有一点惶恐或愤怒。

    “他只是没把藏在心底的事说出口,也许他不想说,也许没到时候,说是欺瞒有些过了。”

    从入冬开始,齐离琛就被不安的情绪包裹着,席暮云之前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察觉。

    齐离琛今日病倒,席暮云才恍然记起来,好几次齐离琛发呆,她从齐离琛背后出现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惊惶与不安,某年下雪的季节,他身上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我确实是公子的下属,我们白氏一族世世代代都是公子家的护卫,我出生第一面不是见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见自己的父亲,我一生下来,奶娘就抱着我去见了才一岁的公子。”

    白氏一族,世代效忠储君,所以白氏的孩子出生时,都要抱到太子面前滴血立誓。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是生是死,皆以太子为马首是瞻,他们先听命于太子,其次才是天子,在赵国未灭之前,他们被称为白家军。

    白家军的上限人数为三十人,能成为白家军的不论家族旁系还是直系,唯有有能力者才能入选,他们诞生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太子周全。

    他们效忠的虽然是太子,但是因为人数是白家军的一大限制,还算让人安心。

    这么一点人,就算太子要造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国被灭,白家军折了大半。

    “十岁那年,公子家族惨遭贼人灭门,家人惨死,唯有公子死里逃生,那天正是雪夜。”

    今夜回廊上多点了几盏灯笼,把回廊照的亮堂堂的,借着光赏雪景正好。

    “遇上姑娘之前公子不怎么笑,整日里人阴沉沉的,就连俞大人见了也不怎么喜欢。”

    席暮云不经意看了一眼收起来放在桌上的匕首,那时的齐离琛就像受了惊吓张牙舞爪的小猫。席暮云以为自己对齐离琛的了解足够,她还真是自大。

    “别看公子总是冷着一张脸,百毒不侵的样子,一到下雪天,尤其是下雪天的夜晚,他便会做恶梦,白日里也惶恐不安,之所以伤了姑娘,多是把姑娘当做杀手。”

    往年每逢下雪天,齐离琛都会从南村回清雨阁,他待在书房里时,那一整天都不会有人去打扰。今年齐离琛没有提,白夜等人不好多问,不想就出了事。

    喉咙上的痛感还在弥漫,席暮云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齐离琛掐着她脖子时的力道骇人,曾经午夜梦回,他是否梦见了有人要害他性命,所以才如此不安。

    “原来如此。”席暮云呼了口气,可心里还像堵着什么,久久不能释怀。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没再说话。夜晚的时间在齐离琛不平稳的呼吸声中被拉长,天灰蒙蒙亮时白夜被人叫了去,留了席暮云照顾齐离琛。

    坐了一夜席暮云已是精疲力尽,牵着齐离琛的手本来想只是眯一会,这一眯就沉沉睡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昏沉中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席暮云艰难地睁开眼,目之所及一片漆黑,缓了一会视线才变清晰,原来是回廊没有点灯。

    席暮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长廊上,虽然天色昏暗无光,不能尽然看清周围的环境,但是能看出来自己身处一处繁华的花园。

    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味,席暮云想闻个明白时,气味又变得无迹可寻。

    廊下挂了一排的灯笼,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没有点亮,因而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不适应一会难以视物,偌大的花园里静悄悄的没有动响,很是诡异。

    席暮云咽了口唾沫,自己这是做恶梦了?若是恶梦这感觉真实的未免太令人恶心。

    “哒哒哒”席暮云犹豫要不要往前走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席暮云石化在回廊上,绷直身子站在回廊上,转念一想不对,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撒腿就跑?

    听着脚步声近在咫尺,席暮云唯恐那人上来就拍自己肩膀,然后阴森森问她现在什么时辰。席暮云不动声色提起裙摆,还没提脚那人就“嗖”的从席暮云身边跑了过去。

    天太黑席暮云看不见跑过去的人的面容,看着身形是个不过十岁的孩子。

    孩子跑的太急,没注意看到廊下的台阶,踩空台阶摔了个跟头。

    “离琛!不要去!”如泣如诉的声音传来,辨不清声源,在黑夜里颇为渗人。

    这句话不断的重复着,可是跑在前面的小男孩一步都没有停,眼见就要消失在席暮云的视线之内,席暮云只是愣了一下,就追了上去。

    回廊上没点燃的灯笼,小十岁的孩子,刚才从她身边跑过的那个小孩是齐离琛!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她处在的,应该就是白夜所说的,齐家被灭门的那一晚。

    别看那身子小小个的,跑起来飞快,席暮云拼尽全力狂追也只能追着他模糊的背影。

    追不上!

    前面就是齐离琛摔倒的台阶,席暮云提起裙摆三步做两步从台阶上跳下,脚一落地,倏地一阵寒风平地而起,把灯笼吹得左右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