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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后果

    夜,琴房响起悠扬的钢琴曲,身处琴房里的李笠,静静坐着,侧耳倾听。

    脑海里,浮现出经典的电影场景:一根羽毛,伴随着歌声不断地飘,最后落在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上。

    《阿甘正传》的主题曲,对于他来说有治愈功效,怎么听都听不腻。

    每当自己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想要放弃时,这旋律,能让他那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因为经常听,所以牢牢记住了这首曲子,但是,想要在这个时代重现,却不容易。

    段玉英和薛氏姊妹花了三年时间,才把李笠哼出来的这首歌,用这个时代的钢琴予以“精准”重现。

    现在,李笠听着钢琴曲,看着正认真弹奏钢琴的段玉英,生不起丝毫原始的**。

    美人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裙,优雅的弹着钢琴,仿佛一朵黄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李笠看着段玉英,忽然浮想联翩。

    如果,当年高洋听其母娄昭君的话,立表妹段玉英为后。

    且段玉英为高洋生下一子,那么,这个年幼的皇太子在高洋去世后,一定会获得祖母娄昭君的鼎力支持,坐稳御座。

    因为这个孩子的舅舅段韶,是晋阳武勋集团的新一代领袖。

    段家和许多晋阳武勋,都是六镇出身。

    有了这层关系,皇叔们根本就没机会夺侄儿的位置,因为对于娄昭君和晋阳武勋来说,立幼帝,可以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对于娄昭君而言,带着知根知底、如同自己女儿的外甥女,控制年幼的孙儿,总比控制成年的亲儿子要容易。

    对于晋阳武勋而言,幼帝无法亲政,那么大权,不都由“邻家小妹”、太后段玉英,以及“带头大姊”、太皇太后娄昭君代劳了?

    他们控制了幼帝,就能力压邺城官僚。

    何必与那几个成年的皇叔做交易,搞什么宫变?

    奈何,皇后李祖娥是汉女,出身赵郡李氏,自然与河北士族多有联系,为六镇出身的晋阳武勋们不喜。

    而高洋在位期间,任用以杨愔为首的汉臣为左膀右臂,这些人与河北士族、官僚关系密切,和晋阳武勋不是一路人。

    所以,当高洋去世、皇太子高殷继位,由太后和杨愔等辅政大臣掌握朝政后,无论是太皇太后、晋阳武勋还是皇叔们,都不服。

    不服的后果就是宫变,叔夺侄位,杨愔等辅政大臣被杀。

    齐国在内讧的路上,越走越远。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晋阳武勋这么热衷于投机,积极掺和皇位更替以获取更大权力,常山王高演上位后,能不提防?

    高演夺了侄儿的位,那么,他接下来,如何处理和弟弟们的关系?

    弟弟们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往后机会合适,也来个叔夺侄位、兄终弟及?

    要知道,高演还有个同母帝、长广王高湛,高湛在此次宫变中表现十分活跃,既然已经做过一次叔夺侄位,当然不介意再来一次。

    他若要“再来一次”,必然倚重晋阳武勋,而晋阳武勋如此投机,即便高湛上位,也必然提防。

    权力,让所有人疯狂,却有人火上浇油。

    数百年来,逊位的幼帝、废帝都不得好死,作为祖母的娄昭君,不喜儿妇李祖娥,还会庇护被废的亲孙子高殷么?

    不会,高殷死定了。

    作为家族长辈,娄昭君带头在家里搞歧视,又坐视自己儿孙相互倾轧、残杀,且无法制止儿子们相互侵害家族女眷,后果很严重。

    这个大家族,充斥着欺凌、杀戮,家族成员之间,没有亲情。

    外面,又有成日里煽风点火的晋阳武勋,不断地撺掇家族成员内讧,后果会如何,不言而喻。

    李笠根据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加上齐国那奇特的邺城-晋阳“双核”体制,认为这个国家恐怕会亡于内讧。

    而西边的周国,辅政的宗室藩王宇文护,接连废杀两任皇帝,手足之情荡然无存,第三任皇帝同样是傀儡,如此下去,后果同样严重。

    无论是某个傀儡皇帝把宇文护干掉,还是宇文护做好铺垫,兄夺弟位,周国未来的皇帝,不会再信任宗室。

    防亲人如防贼,必然被外人所趁。

    这就是周、齐两国今年种种“宫斗”的种种后果,李笠思来想去,忽然觉得梁国有些许希望赢了。

    国家之间的竞争,若实力相近,想要赢,就得比烂。

    谁国内出的问题少,谁就能有更大概率撑下去,笑着看对手倒下。

    如果梁国能够“苟”,就能“苟”到机会出现。

    但转念一想,梁国的烂摊子也不少,朝中是太后、幼帝、辅政大臣的组合,这种组合怎么看都会出事。

    段玉英弹奏完毕,见李笠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将已经凉了的茶换掉,然后坐在一旁,给李笠捏肩。

    “这大半年,我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没空带你们出去走走看看,一转眼,就入了冬。”

    李笠握着段玉英的手,感慨着:“明年,明年就有空了。”

    段玉英靠着李笠的肩膀,轻声问:“那我们要去哪里走走看看呢?”

    李笠想了想,说:“蒋山,蒋山风景不错,登高远眺,一览众山小,风景是不错的。”

    。。。。。。

    上午,黄姈与登门拜访的蔡氏交谈。

    王琳在淮北亳州任刺史,夫人蔡氏和儿子在京城居住,蔡氏之前就和黄姈多有来往,如今黄姈在京,免不了相互走动。

    十几年前,王琳就和李笠相识,甚至合伙做买卖,所以,蔡氏和黄姈有很多话题。

    王琳常年结交各方豪杰,迎来送往,开支很大,也亏得搭上了李笠这艘顺风船,府里的开支才不会捉襟见肘。

    聊着聊着,蔡氏忽然问:“平安眼见着就要到年纪了,宫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准信?”

    若是别人问,黄姈会糊弄过去,蔡氏问,她就不好含糊其辞:“没影的事,太后只是喜欢听平安弹钢琴而已。”

    “可也不能这么吊着呀。”蔡氏叹道,“太后不表明态度,别家就会有顾忌,这一年年等下去,就会误事。”

    黄姈苦笑:“那也没办法,再说平安年纪还不到,说这事,还早了些,即便过上几年,也不碍事。”

    “果真是没影的事?”蔡氏追问,黄姈点点头:“太后没有这个意思。”

    “是么?哎哟,真可惜....平安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蔡氏话锋一转,“虽然有些失礼,我就直接说了。”

    “若过几年,彭城公选女婿,不知看不看得上我家那小子?”

    黄姈闻言心中一紧:这是?

    反应倒很快:“哪的话,令郎一表人才,多少女郎盼着父母派媒人上门说合呢。”

    蔡氏依旧坚持:“别家女郎,未必比得上平安呀,知书达理,有才艺...反正,彭城公若为平安选女婿,一定得考虑考虑我家那小子。”

    “可不能耽误令郎的前程。”黄姈没有直接回答,蔡氏也不紧逼,很快把话题转到别处。

    又聊了一会,蔡氏告辞,黄姈送到门口,然后转回。

    走在廊下,眉头微拧。

    王琳和蔡氏的嫡长子,比李平安大几岁,黄姈见过几次,觉得还行。

    两家关系不错,李笠和王琳交情很深,蔡氏也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脾气,黄姈觉得若这婚事成了,且不说别的,女儿嫁过去,应该不会受气。

    女儿嫁得好,她这个做娘的才放心。

    但王琳是湘东王的人。

    湘东王世子萧方诸,是王琳的亲外甥,王琳兄弟作为湘东王的妾兄弟,就是湘东王的人。

    王琳如今在亳州,在京的蔡氏不可能擅自做主,不会在未和王琳商量的情况下,就来彭城公府主动提婚事,那么...

    这件事,难免是湘东王授意的。

    目的,或许是避免李笠成为幼帝的丈人、李家成为外戚?

    真要是这样,莫非湘东王有意...

    但这也太明显了吧?

    黄姈越想越觉得必须谨慎。

    作为娘,她不希望女儿当什么皇后,因为当皇后绝无幸福可言。

    女儿嫁入王家,倒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太后没有表态,李家与别家订婚约、嫁女,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李笠一旦和王琳成了亲家,那么在旁人看来,意味着李笠这头猛虎倒向湘东王。

    事关重大,黄姈可不会轻易表态,因为一旦口风不紧,造成的后果是大是小,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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