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春天转眼就走到了末尾, 只剩下一个可怜兮兮的尾巴, 怎么也抓不住。
大约是因为夏天马上就要来了, 气温逐渐升高,池晏终于可以只穿两层衣服, 克莱斯特他们带回来的箱子里的东西, 尤其是金银,已经全部融了, 让人带去了圣院。
两份税都要交给圣院, 至于圣院会不会把另一份给王室, 那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池晏猜, 给还是要给的,只是一定是缩水之后的分量。
虽然池晏在圣院待过一段时间, 也认为大部分在圣院工作的人, 是真心实意的信仰圣灵,并不是为了自身利益, 但一个信仰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说后面没有绞尽脑汁的推手,池晏也不信。
再怎么单纯, 池晏也不会单纯到那个地步。
相比之下, 其他人就单纯的一塌糊涂。
至少除了管家以外, 城堡里的所有仆人, 都认为圣院是个神圣的地方, 是圣灵在人间行走的代言人, 他们这些普通人,都得听从圣院的意思,因为圣院就代表了圣灵。
因此管家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起来。
管家曾经跟池晏说:“穷人都信圣灵。”
穷人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的,于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圣灵身上,期待下辈子能够投胎当个贵族。
“贵族们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
虽然表面上都要表现得对圣灵充满敬畏崇拜,但私底下怎么想的,别人就不知道了。
“听说五世的兄长,想要重新建立新的新教。”
池晏听完管家的话,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中国古代,各国的神话体系,只有中国的最混乱,因为中国神话是经过改编的,最开始的时候,神话故事里的神就是神,包括统领万物的黄帝,以及座下的五百神,女娲的原型也在这五百神中。
后来王权兴起,为了巩固王权,于是就有了许多凡人成神的故事。
而王,皇帝,也是神,真龙天子就是这么来的。
把统治者跟神权结合,缔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人间至高神。
还有传说这些人神合一的故事就是孔子带着学生编撰的——事实已经不可考了,到底是不是,估计得等有人研发出穿越机器,穿越回去看一看了。
所以中国没有一个严格的神话体系,不同地区还有不同的演变,就连流传最广的封神榜,也只能算是比较牛皮的神话同人。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女娲,最早女娲是五百神,后来又变成人族,再后面就是妖族,演变得多了,谁也不知道哪一个说法才是正统。
这样对比起来,还是中国统治阶级更聪明,一开始就把皇权和神权集中在一起,不会变成两权分立的情况,不过也有三武灭佛的情况。
不过现在六世也是个虔诚的圣院追随者,估计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交税是管家带着人去交的,去的时候拉了一大车,除了融好的金银以外,还有一些小麦,不过小麦只是去凑个景,带的不多,回来的时候拉了个空车回来,不过圣院还是有表示的,让管家带回来了一个木雕的圣灵雕像。
因为圣灵不是生命体,所以当然没有□□凡胎才有的身体,雕像也很意识流。
远看像颗球,近看是一颗凹凸不平的球。
所以这玩意甚至不需要手艺人,只要有工具有手,谁都能做出来。
由此可见圣院有多抠门,每年挣得那么多,连做样子都不愿意好好做。
池晏看着那颗球,觉得这虽然只是一颗坑坑洼洼,让人怀疑圣院审美的球,但这可是用金银和小麦换回来的!于是池晏让人把这颗球放在了城堡大厅里最显眼的地方,让人一进来就能看到这颗散发着金钱味道的球。
“你不觉得看久了,那颗球还挺好看的吗?”池晏问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实在无法欣赏那颗球,他只能说:“你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把它放到你的房间里去?”
池晏连忙摆手:“算了,我可不想每天睁眼看到这么个玩意。”
池晏说完以后就看着克莱斯特,他觉得克莱斯特最近有点不对劲——除了每天中午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自己面前以外,其他时间克莱斯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且除此以外,克莱斯特的衣服也越穿越少了,好几次池晏都看到他打着赤膊。
这在以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毕竟克莱斯特在池晏的映象里,一直都是个非常注重外表的人。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池晏委婉地问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微笑着摇头:“没有,怎么了?”
池晏也说不清楚,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池晏就是觉得克莱斯特的气质变了。
似乎……变骚了。
但骚用来形容人的时候不是什么好字,说出来怕挨打。
换个说法就是——克莱斯特变得更有魅力了。
似乎无时无刻都在释放自己的荷尔蒙,尤其是打赤膊的时候,连池晏这个自诩为笔直的小直男都觉得脸红心跳。
克莱斯特的肌肉非常漂亮,漂亮到让池晏觉得他简直像是从画册里走出来的雕像。
每一寸都像是技术最高深的雕刻大师精雕细琢出来的,线条流畅美丽,肌肉精实而不夸张,肩宽,但是腰却很窄,标准的倒三角体型,却不会让人觉得粗莽。
虽然池晏在“捡”到克莱斯特的时候也看过克莱斯特“坦白”的身体。
可是现在这样打赤膊却穿着裤子,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更加吸引人。
如果克莱斯特是个女孩就好了。
池晏叹息扼腕,他肯定要追求克莱斯特!
“叹什么气?”克莱斯特走到一边。
池晏也没思考,脱口而出:“你要是个女人,肯定也是个大美女,说不定我还要追求你呢!”
克莱斯特的表情一僵,然后微微低头,跟池晏目光交汇。
“男人,就不行吗?”
池晏忽然变成了结巴,他伸手把凑近的克莱斯特推开:“我可是个直男、而、而且,不找老婆,不生孩子,谁来继承我的领地呢?”
哎!穿越这么一次,他也是有领地的人了!
以后抱着孩子,不管男女,他都能对孩子说:“看!这就是你爸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虽说领地是分配的,不是他打下来的,但作为一个没有土地的现代人,这也足够让人骄傲了。
读书的时候池晏最羡慕班里农村户口的同学,尤其是家里有地的。
而他高中时期房价就已经很高了,他当时还想着,实在不行就一辈子租房子住,唯一的问题可是能讨不到老婆。
现在他有房有车了,马上也要成年了,可以把讨老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生几个娃,男的女的都行,反正在这里女人也能继承王位,一个意思。
至于生几个……
两个最好,一个不嫌少,生三个就有点伤害孩子妈的身体了。
池晏想起这一茬,问克莱斯特:“人族和其他种族生孩子的话,孩子会像谁?”
克莱斯特万万没想到池晏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看起来严肃又正经:“没有哪个贵族会在您这个年龄的时候就考虑这些事。”
池晏:“我每天都没什么事干,只能畅想一下未来了。”
他无所事事到了极致,觉得自己过得很没有意思,每天东想西想,人闲到了这个地步,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不就要胡思乱想?
克莱斯特忽然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的膝盖放在池晏坐着的椅子上,就靠着池晏的大腿。
“既然你这么闲,为什么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呢?”
克莱斯特实在是靠的太近了,池晏能感受到克莱斯特身上的热度。
但池晏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能干什么?”
“你现在有武器,也有人手。”克莱斯特声音很低,恍若魔鬼的呢喃,“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剿灭附近的强盗呢?这样你就能不花钱拥有更多的人,还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这倒是给池晏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他还从没想到过还能这么干!
池晏站起来:“你说的对!在自保的同时,也应该清除周边的威胁!”
但是……
池晏又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带队人选啊!”
艾伯特和卡尔最近不知道吃什么,吃坏了肚子,每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让他们带队?池晏都担心刚走出领地他们俩就不行了。
这时候克莱斯特忽然说:“让我带队,怎么样?”
池晏倒是不担心克莱斯特的武力值,但是这种跟打仗有关的事,武力值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指挥能力。
池晏:“……你有信心吗?”
克莱斯特微笑着看着他。
没办法抵抗克莱斯特微笑攻击的池晏叹了口气:“那跟你一起去的人,你有想法了吗?”
克莱斯特:“当然有。”
既然春末,魔族们都蠢蠢欲动,那么出去打劫强盗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在得知王要带领他们出去猎杀强盗的时候,魔族们一个比一个表现的凶残好斗。
他们也得到了新的武器,池晏对冷兵器知道的不少,画了图纸以后,虽然打造的不算尽善尽美,但也绝对不差,刀枪剑戟,该有的都有。
但比如流星锤这种需要大量生铁打造,还很难弄出尖锐凸出“流星”的玩意,池晏就没让铁匠们打造。
是的,那些打造武器的奴隶,现在都是铁匠了。
而且池晏列出了新的奖励机制。
打造出多少武器,武器质量过关,就能分到土地,并且一年内不会收租。
还会奖励布匹,如果找不到人给他做衣服,也能做成成衣。
大鼻子魔族就抢到了一把长刀,这把刀是最好的铁匠打造的,没有一处破损,刀身流畅顺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因为打磨的仔细,开锋开得格外锐利。
轻轻在手上一划,就能划出一条血口。
大鼻子兴奋地狂叫。
对魔族来说,没什么比一把锋利的武器更能让他们愉悦的了。
“还是跟着王好。”
“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可见不到这些东西!”
他们现在偶尔也会跟领地里的其他人说话,知道对很多人来说,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就是老家。
不过他们可没有落叶归根的想法——既然已经从深渊出来了,除非吃错了药,否则是绝对不会回去,谁回去谁脑残。
在发好武器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克莱斯特就带着人走了。
这可把艾伯特和卡尔酸的不行。
“大人,克莱斯特那小子只是打了次野猪而已!”艾伯特眼睛都快红了,他觉得如果让他去,他能比克莱斯特做的更好,而且肃清强盗,这是多么体面,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
卡尔也一脸嫉妒,但不像艾伯特说的那么明显,他只是小声说:“打猎和讨伐强盗,那可是两码事。”
虽然克莱斯特能一个人打下一头野猪,但这可不代表他们就会对克莱斯特服气。
他们在池晏耳边念叨,池晏也只能无奈地说:“如果他这次表现的不好,那下次就换成你们俩,行不行?而且这次不让你们去,也不是因为你们能力不足,而是你们自己吃坏了肚子,这能怪谁?”
艾伯特的肚子正好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我要出去一趟……”
池晏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
卡尔倒还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艾伯特吃错了什么,毕竟他们总是一起吃东西,倒霉也一起倒霉。
“大人,克莱斯特毕竟不是人族。”卡尔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才小声对池晏说起了自己的阴谋论,“只要不是人族,就一定不会真正为您考虑!”
没想到这里也流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
池晏叹息道:“我知道你也想出去,我记住了,下次肯定让你们带人出去,就不要再说这么些话了,影响团结。”
卡尔倒是知道团结的意思,他只是不太明白,团结其他种族干什么。
在他看来,人族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种族要么是奴隶,要么是平民,绝不会有贵族或骑士。
而除人族以外的种族,连是平民的机会都少之又少,除非他们讨好的贵族,贵族把他们变为平民,但机会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一座大城里面,能有十几个其他种族的平民,就已经很多了。
于是卡尔睁着他的那双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池晏。
池晏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对卡尔这些生下来就是上层阶级的人来说,池晏的这些道理,我完全没有道理,说也说不通,池晏解释了两句,发现卡尔那是那副迷惑模样,索性不说了。
“你们既然没有事情干,就带人去打猎吧!”
反正这个时候树林里的猎物多。
池晏:“但是别走的太深,死一个人你就别回来了!”
卡尔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他连忙打包票:“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打到最多最好的礼物,打一只野猪回来给您!”
池晏一脸高深地点头:“好,你去吧。”
卡尔走后,池晏才松了口气,耳边终于清静了。
此时的克莱斯特正带着人行走在树林中,魔族生活在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爪的黑暗深渊里,因此五感敏锐,他们能听到比其他种族更远的声音,也能闻到更多的味道。
因此只要附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和鼻子。
除了克莱斯特以外,所有魔族都已经在过来的路上脱掉了自己的兽皮裙,毫无矫饰的行走在阳光下,他们当惯了“野蛮人”,在领地上装了这么久的人族,早就受不了了。
当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时,所有魔族都露出兴奋又嗜血的表情。
他们压低身体,在草丛中迅速前进,却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大鼻子魔族冲在最前方,他拿着那把长刀,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得有些过分的虎牙。
克莱斯特则走在最后面,他脚步缓慢,如同在自家的湖花园里闲庭漫步。
如同前面跑着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而后面却走着一个衣衫整洁,矜持优雅的贵公子。
——
比尔是个很谨慎的人,从他“出来”讨生活开始,他就因为谨慎避开了很多次危险。
他生来就是平民,但很快就变成了贫民,父母都是饿死的,哥哥死在出去找食物的路上,然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找不到工作,挣不到填饱肚子的钱和食物,在一次去悄悄去森林里摘野菜的时候,他遇到了强盗团,然后被对方抓住,再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也成了强盗团的一员。
最开始他不敢抢劫,也不敢杀人,每天都要被其他强盗殴打。
后来……他终于杀了人,也终于不再被殴打。
再后来,他就成为杀人最多的那一个了!
在首领死后,他就成了首领。
现在比尔过得很好,他能吃饱肚子,甚至在抢劫了一个村子以后,还能睡到女人,他不再觉得杀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也不觉得对普通平民挥起屠刀有多么残忍。
杀得人多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在杀人,而是在打猎,那些人都是他的猎物。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想。
如果他的手下再多一点,强盗团的武器再锋利一些,他是不是可以抢占贵族的领土?
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甚至可以娶到贵族的女人,能生下很多孩子?
昨天,他们才抢完一个小村落,他们杀光了那个村子里的男人,侮辱了那里的女人,离开时把女人也杀了,只把小娃娃带上,而且那些小娃娃过不了两年就拿得起武器了。
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更听话,从小学着杀人,长大了就不会怕了。
比吸纳平民来得好。
他们抢了村子里所有值钱和能吃的东西,正在回居住地的路上,比尔骑在马上——这是他从贵族那里抢来的马,只有这一匹,也只有他这个首领能骑。
小娃娃们现在还记得自己的父母,还充满着仇恨,他们被强盗们围在最中间,一旦有人掉队,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他们前两天还睡在家里,睡在母亲的怀里,听父母说今年秋天的收成一定很好,给领主老爷交完税,还能让家里人吃敞开肚皮吃几顿饱饭。
可是父母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强盗就踹开了家里的木门,当着他们的面虐杀了他们的父亲,侮辱了他们的母亲。
小小的孩子们艰难地走着,现在的他们如此弱小,连逃跑都做不到。
别更说报仇了。
比尔得意洋洋地对自己的手下说:“再过几天,咱们就去找个镇子,那可比村大,粮食和钱都比村里的多,就连女人,也比村里的好看,”
手下奉承道:“还是首领想的周到!那些村子里的女人真是不怎么样!要是能抢一个贵族女人回来就好了!”
另一个手下在旁边笑嘻嘻地说:“贵族男人也可以,听说有些男贵族,皮肤比女人还滑呢,而且比女人经得住。”
他们说起前几天的事,都有些意犹未尽:“就该带几个女人出来,不该全杀光了。”
“下回记住就行了。”
就在他们悠闲地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叫了一声,一股血腥味忽然弥漫开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比尔刚刚下马,就被从草丛里蹿出来的人扑倒在了地上。
比尔吓得睁大眼睛。
对方有一张奇怪的脸,不属于任何种族的脸。
竟然长了四只眼睛,每一只眼睛都泛着妖冶的绿光,对方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这一瞬间,比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想不起来要抵抗了。
他在对方张嘴的那一刻大喊:“我有食物!也有布匹和金子!你放过我!那些东西全都是你的!我领主也不当了!我给你当手下!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
有很多人,曾经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求求你,别杀我,我的孩子还小。”
“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年轻人,别杀我,我还要照顾父母。”
可是那时候,他充耳不闻。
难道猎人会在意猎物有多么可怜吗?
就像现在,对方也对他的充耳不闻。
他失去意识前,只能看到对方大张的嘴,里面布满了细密的尖牙,他能看到对方猩红的舌头,闻到对方嘴里散发出的臭味。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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