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头一听并未生气,笑着说道:“知否?还‘绿肥红瘦’呢?你可真是能言善辩、伶牙利齿的姑娘!可是,作为长者,我可要劝说你几句了。”
李秋菊不屑地讥讽道:“劝说?我看是指责吧?嘻!随你了。你们这些男人总是一方面喜欢教训年轻人,而另一方面却喜欢找小姑娘寻欢。想训就训吧,不过这里训人也是要付费的。”
“看来你毫不在乎啊?我就纳了闷了,你们这些生在新时代长在蜜罐里小公主们,真的被几代人宠坏了,知不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道德观念?一点都不要自尊吗?”
“哈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我请问,你是纪委干部呢还是监察组长啊?是不是有点无事生非,多管闲事?有些伤害,虽看不见,心却疼的很!”
“说出来别吓着你,小姑娘,看吧,老夫是著名经济学家,博士生导师,这是老夫的证件!。。。”
“啊唷,吓死宝宝了!我可真的害怕了,好吧,甄大教授,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本小姐下午刚刚接待了一位今天的嘉宾,这人特雄性,很会摆弄女人,亲了上面亲下面,弄得我一连数次高潮不断,眼下,正好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既然你那么爱绷起脸来跟我讲大道理,那本小姐只得舍命陪君子啦!”
原来,甄教授对李秋菊提到了道德和自尊,让她格外地恼怒。因为干她们这些工作的人,心灵有过很多创伤,是最怕别人触动内心深处的痛楚。她想,自己本身学历不低,读的还是大学本科,为生活而沦落成夜总汇小姐。面对如此一个道貌岸然的经济学专家,她当然要奉陪到底,要与他唇枪舌剑,针锋相对,非要撕下这个伪君子的虚假面具不可。
李秋菊的老家也是住小县城的,父母均为国企下岗工人。她开初为了生计头脑一热,跟随一老乡去歌厅伴舞,之后便去陪吃陪喝,最后发展到陪睡,成了红粉圈圈的佼佼者。她虽年纪不大,但体验却不少。混这个圈圈时间不长,但了解的内幕却很多。说麻木也好,说沦落也罢,她竟然有了自己的一套歪理和哲学。
“一个夜总汇歌厅里的女孩,有什么本事和资格,居然也想与我辩论一番?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很让我吃惊。。。呵呵,老夫倒也愿意领教领教!” 甄绪伟昂起头,立着眉,瞪着眼,挑衅地问道。
“嘿嘿,怀才就象怀孕,时间久了才会让人看出来。人,切莫自以为是,地球离开了谁都会转,古往今来,恃才放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即便再能干,也一定要保持谦虚谨慎。既然你那么看低小女子,那我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本小姐卖的是皮肉,玩的是下面的工夫。论嘴皮子,确实不敢给你大教授打擂台呀?!”
“心虚了不是?那你最好对我放尊重些!姑娘,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尊重吧?谁的人生都不易,尊重别人,就是尊敬自己。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知道不?”
“说得好!我是小姐你是教授,深夜把我约来进行精神摧残,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吗?这是你所谓的善待吗?小姐玩的是性,对性,无论玩出多少花招,无论多么病态,都属正常,男人花钱买的就是这个。可是你玩的什么?你玩的是思想耍弄,这叫精神强奸,你知道吗?你的性质有多恶劣?!”
“我考!简直受不了啦,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哎,哎,姑娘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哈,不是!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年轻女孩,起码要知道羞耻和道德良心。。。”
“羞耻?好厉害的道德准绳!正戳到我们小姐的软肋,你知道对小姐谈羞耻是何等的残酷吗?这是在戳我们心窝。人终有一死,啥叫良心?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没有结论,唯独死亡是结论,它时刻提醒我们这些下贱女子自己生命有限,而你们这些貌似高尚的人可以温柔、带着觉知地行走在这颗星球!”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一个看来青春靓丽文采飞扬的女孩,从事如此下作的生意,不感到羞愧吗?不感到惋惜吗?不感到无脸见爹娘吗?。。。”
“哼哼!不愧教授、经济学专家,作起报告来一套一套的,连续反问还加排比句,真是站着说话,一点儿不腰疼。让我问你两句吧,你,如果哪天败运了,家产全部充公了,老爹要开刀了,子女要上学了,下午的饭还没有着落了,届时的你会怎么样?。。。哼!说不定六十岁的富婆花钱让你舔,你也会心甘情愿,绝对乐呵呵往裆里钻!。。。”
“呸!呸!一张乌鸦嘴!什么屁话?!老夫有那个可能吗?本人是久经考验的忠诚干部,勤政廉洁,两袖清风。。。能落到那种地步?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有良心,摸着良心说话,才是最真的表达,凭着良心做事,是最好的做法!”
“打住吧,你们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干的是另一套。曾几何时,你们把相关部门捧好了,把本厂职工吓倒了,把国有资产贱卖了,把自个儿的私囊塞饱了。凭借一篇墙头草文章,左说左有理,右说右也对,忽悠平头百姓买股票、基金。。。然后你们与企业暗通款曲,操纵市场,从中捞取好处,肮脏伎俩全国通用,坑骗百姓又害国家,为少数人和不良企业谋利肥私摇旗呐喊,充当爪牙和代言人,何曾讲过良心?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勤政廉洁?!。。。”
“嘿哟!顺口溜都出来了,姑娘,别跟堕落的人比堕落,堕落起来非常容易,可是堕落后再想回到不堕落,生活再难,也不要给自己颓废的机会,应该奋进振作。不要轻信流言,也不要信口胡诌,小心被别人利用了哈!”
“不要怕被人利用?你们这些经济学家不是经常被某些企业利用当枪使么?某个濒于倒闭,股价跌到底了,出点钱让你们在媒体上帮忙吹虚一番,这不都是你们经常干的吗?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可知道,无根无据凭空诬陷国家干部,可是犯国法?!”
“你眼中的国法?难道就只管我们这种芝麻小事吗?国企倒闭了一家又一家,老总个个成了大款,职工纷纷街头捡破烂,夜总汇坐台挣羞辱钱,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国法一下?你们为什么睁一眼闭一只眼,甚至处处当睁眼瞎?这不都是你们鼓捣出来的经济学理论给闹的么?但是,染缸里扯不出白棉纱,纸里终究裹不住火,真的假的总有显现的一刻。没有不透风的墙,好的坏的总有戳穿的一天。人不可能把钱带进棺材,但钱可能把人带进棺材!”
“鸡肚不知鸭肚事,难怪社会上有些人常常误会我们,你给稍微解释一下,他听懂,有时还越描越黑。嗨,对必要的人做必要的解释,对不必要的人,没必要解释。我看这些就不是你小女子该管的事。而且,你想管也管不了,因为有些事你不懂,国有企业,市场经济,主要是一个市场扛杆,市场调节供需。。。”
“我有啥不懂的?有需就有供,而且钱还来的非常容易,盖个章,十万二十万到手了,签个字,一百万二百万进了私囊了。很多国企不就这样被你们这些蛀中吃光的吗?这勾当,对你这个数一数二的经济学家,不外行吧?”
“你!胡说八道!简直是放狗屁!老夫今日最大的悲哀,不是被善良无知的人打到了,而是被下贱女人伤害了,妈的!这个烂货竟敢戏耍老子?!”
“怎么,戳到你的软肋了?有点儿狗急跳墙,开始破口大骂啦?你的文人雅士风度呢?你的妙笔生花颠倒是非的盖世文才呢?你的口若悬河口吐莲花侃侃而谈呢?。。。别瞪眼,消消气。告诉你,嘴巴放干净点,五星级宾馆不管卖肉的,就管嘴臭的!想骂街就开了门对骂,你敢吗?”
“听了你一个小女子的高谈阔论,我就有些不明白,既然你的眼睛比诸葛亮还亮,你的爱比鲁智深还深,你的情比关云长还长,你的性格比谢霆锋还疯,你的诺言比孙悟空还空。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干着恶浊的工作?知不知道女人为什么在床上留的眼泪,比在任何一个地方多?”
“我当然也知道男人为什么在床上说的谎话,比在任何一个地方多!你们不是经常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地自辩说,男人出轨都是女人的错,女人做得不好,男人就可以出轨,在我看来,男人出轨或者到夜总汇里来找小姐,都是男人父母的错,养不教,父之过,没有教育好的男人,就会如畜生一样到处撒尿,遍地撒尿还要怪女人,不但没教养而且卑劣无耻!”
甄老头有点气急败坏,跳起脚指着李秋菊愤怒道:“你、你、你!这都是些什么话?你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想不到一个烟花女子这么污蔑,这么放肆!还给国家干部泼脏水。。。”
“哼!你还知道泼脏水?你知道老百姓是如何生活与工作的么?天天上班像只猴,加班加点儿无报酬,日日挨骂无理由,碰见老板总低头。听狗叫,看驴脸,工作加重奖金减,每月还要罚点儿款。到了月末直摇头,发了工资更发愁,年年打工愁更愁,不知何年才出头。活难干、环境苦,贪官污吏猛如虎。。。”
“你这是无病呻吟,既然知道百姓疾苦,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干正经八百的工作,为何非要沦落到倚门卖笑的地步?知错必改,善莫大焉,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知不足而奋进,才会有更加美好的明天。”
“嗬嗬,好像世上只有你聪明,大道理一番一番的!明知普通百姓挣钱辛苦,甚至比登天还难,反而还教导我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叫我说,你这就叫虚伪,舔不知耻!我问你,知道这家五星级一夜多少收费吗?知道本小姐一个小时的身价几何吗?告诉你,加一起最少三千块!请问‘叫兽’大人,这三千块是自己掏腰包吗?”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问题吧?哼?我也请问小姐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付给你报酬呢?法律有明文规定,有偿陪侍是经济犯罪,知道不?”
“嘻!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到处去访一访,打听一下,世界上什么债都有欠的,就是嫖债没有欠的。对吧?再说了,没有需求就没有买卖,啥叫有偿陪侍?你需要,我付出,我这叫为你输出了服务,付出了劳动成果,取得劳动报酬也是理所应当,劳动法上规定的,我并没有不劳而获吧?”
“污蔑!诽谤!故意引入岐途而误导我,试问一下,我们这算是在嫖吗?笑话!我连你手都没碰一下!”
“哼!你要是碰了就好了!碰了,抱了,作了,高潮了,这才是真正的嫖,本小姐一嫖五百块。可是你呢?把本小姐约来了,假装正经地给亮出老教授身份和小本本的证件,你这是要干吗?炫燿身份还是在吓唬我?这还不算,居然堂而皇之给我上起了思想教育课,大谈道德伦理、行为准则,你这不是蹂躏肉体,而是在摧残我脆弱的心灵,你知道精神伤害要加十倍收费的法律吗?!。。。。”
“狗屁,你说的这个有些尖酸刻薄,简直就是歪理邪说!一个无耻妓女,跑老子在这里玩辞令了!你知道世界还有羞耻二字吗?”
“狗嘴里才放狗屁,告诉你姓甄的:说到羞耻,本小姐在全世界大人孩子面前都会感到羞耻,惟独在你们这些社会人渣面前特别坦然!妓女怎么了?妓女没有贪污,没有腐败,她们敢在瞎的瘸的人面前演绎激情,敢在胖的瘦的的面前佯装兴奋,凭自己出卖肉体苦度日月,她们的挣钱方式要比你这个道貌岸然贪污腐化堕落的伪君子高尚得多!”
甄老头彻底被激怒了,差一点就要口吐白沫,他恼羞成怒地骂道:“妈的!这宾馆,这夜总汇,这服务?真是糟糕透了!一帮妓女都反了天了!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你等着,我把你们的老板娘找来你算总账,好好修理修理你这个没大没小不知好歹的女孩,请吧!”
“怎么?赶我走?”
“快请离开!走、走、走!走的越快越好,思想有多远,你就走多远!一刻钟都不要停!”
“不怕对你说,这里的老板是我干姐,建议你最好是报警,那样更显得热闹一点。姓名,单位,车牌号,电话录音,还有贵教授这堂思想课的生动录音,都齐了!嘻!要不要我从你辅导的大学生里叫几个人博士来?顺便也把夫人们也请来吧,这样的女人对女人,办起事来也方便一些!”
甄老头一听,脸都绿了,站着的双腿直打哆嗦,快要有些站立不稳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竟然还录了音?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犯罪!妈的!这个店的服务员怎么这么难缠?是想诈我?”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不过,这些只是针对别家歌厅夜总汇而言。在我们这里,你仅管放心,这里没人诈你,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如果你简单,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这年月还是多个心眼好,不怕猛上,就怕赖账。嘻!。。。”
甄老头一听,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连连说:“好、好、好!我服了!也认裁了!姑娘,你不妨开个价吧。”
李秋菊开价要三千,甄老教授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连眼也没眨一下,爽爽快快就给了她三千块钱。临走时,李秋菊却把两千元桌上一摔,啪的一响,高声地对里屋套间里的大学生说道:“套间里憋着的那位兄弟,太委屈你了,但也让你看清了你们导师人前人后的那副嘴脸,本小姐给你留下两千请你喝茶!拜拜了啊!”
甄教授突然喊道:“把录音带留下!。。。”
李秋菊回首莞尔一笑,冷冷说道:“我们店里会客从不录音,犯忌!。。。”
“你敢骗我?看我不找你们老板算帐?妈的!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