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个大爷的!为了放线加一下班,回来连稀饭都没得喝了!”姚动生自言自语地骂道。
“还说啦,老子昨儿半夜三更打完混凝土浑身脏兮兮的回来,连块饼干都不给,要命的是连洗脸洗脚水都没有,更别说洗澡水了。”王兵也发着牢骚。
“我日他先人,老子白天上班,晚上没浇筑的时候,还得加班拼命替总算混凝土量,这本是他妈的总包施工员应该做的事情,可他们混凝土工长一咕脑全推给劳务队干去,他们总包管理人员落得个清闲。操!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姚动生私下又骂道。
“谁让你私自揽上的?不想干就扔回给他们甲方呗,反正那又不是咱们份内工作,管他妈逼那么多干吗?费力不讨好,‘妇炎杰’看你还不顺眼,连工都不给你记,还那么上心干啥?吃饱撑的?!”王兵也一个劲儿地数落姚动生。
姚动生一天做的事绝不比别人少,总包那边楼层放线什么的也找他帮忙。本来打混凝土一打就是一二十个小时,姚动生有时候还得一个人坚守到最后,把机具收回工具房,把剩灰处理掉,有好几次连续浇筑二十多个小时,姚动生从无怨言,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干点就多干点,反正是堂叔的工地嘛,吃点亏吃点苦也是为自家人赚钱。
可就是这样,有时还挨付岩杰的埋怨,说他管闲事太多,不该参与总包的现场放线复测,还说他装大爷、不规矩,一味讨好甲方业主,所以在记工考勤上无法体现实际出勤,往往是姚动生替总包干的活儿,付岩杰不给考勤或记加班,说是不能对不起大老板姚清远。
“你说不管吧,是必跟甲方管理人员弄僵,对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和堂叔那与总包那边的关系都受影响,替他们干了活儿嘛往往还不捞好,一个老总说这么做,又一个总工说那么做,还来一些不是经理的‘经理’,不是总工的‘总工’也跟着指手画脚,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还有尤其是总包老板的那帮‘三爷’更是得罪不起,他们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背后扇阴风点鬼火,挑驳离间,把工地搅合得乌烟瘴气,把一个工地人事关系搞得个剑拔弩张人人自危。”
“工地上的‘山爷’?什么呀,那‘山爷’,搞得跟智取威虎山的座山雕似的!”王兵风趣地问道。
“嗨,就是各级老板的‘姑爷、舅爷、少爷’这三爷不好惹,我们原本和工人相处很好,他们往往非得要让我们与工人之间闹矛盾,就跟过去旧朝庭忠臣奸臣智斗一个样,而老板乐于见内斗,他好掌握平衡,随时掌握内部动态,你说,我们管理人员为难别人,也相当于在为难自己,弄得自己做事也难,做人也难,工人得罪完了,工作不好开展!”姚动生垂头丧气地说完。
“这就是典型的母猪吃包衣,自己害自己,兄弟,你啦,也别再杞人忧天了,气大伤肝,愁大断肠,把一切看开一些,实在忍受不了了,找过机会给他们发泄一下!谁他妈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受气包!”王兵岔岔地劝道。
“哎,不扯闲谈了,今儿天气爆热,可真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呀!不过咱们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温暖阳光恩心情,老天呀,你究竟是怎样一种歹毒的热呀。。。都尼玛快到傍晚六点整了,咋还不见凉快点儿呢?”姚动生发着牢骚。
“还基巴凉快点儿,到现在电还没来,看样子今儿晚上加夜班又要在发电机嘈杂声和和蚊虫的叮咬中,浇注混凝土了。”王兵讥讽道。
“放心,今日浇筑护坡桩保护柱,方量不多,总共才三十方左右,用塔吊吊料斗浇筑,不过从今下午到现在都还没弄完,上午天气那么火爆,中午混凝土刚到马上就倾盆大雨,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好不容易雨停了,结果发电机又淋出故障了,都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了。”姚动生安慰说。
“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什么事都能迎忍(忍耐)而解,而且好歹能随遇而安,尽管咱们这工地在很多方面存在不少问题,但很多事发生以后你还是按自己的主意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至于别人爱咋说咋说吧,你自己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原则是要干正确,所以,那些流言蜚语能忍就忍之,不能忍也憋着忍了,反正工地是你堂叔的,只当你替他受罪了。”
“呵呵,你倒会宽慰人,也挺理解人,王兵,我今儿才算是了解你,原来你很有肚量嘛,不是别人眼中的老粗呀!”
“说我干呜?今晚又是你姚动生值夜班,今晚恐怕又要奔十二点以后了。”王兵担忧地说道。
现在又正变天,微风徐徐,不觉寒冷,暗夜残灯,鼓楼南面那一片平房四合院老街灯火辉煌,遗憾的是没有月亮和星星,要不然我们就可以静静的想一些事情了。
外面又开始大雨滂沱了,护坡圆柱浇注又未结束,但只要雨不停,谁也没法儿坚持下去,不但被大再稀释过的混凝土强度得不到保障,连施工工人的安全也无法保障,一路雨天路滑怕工人摔倒,二是怕振岛设备漏电伤人。
“工期从头赶到尾,混凝土一浇就是一两天的,这基巴护坡柱真难伺候,一直沿着槽坑边沿排列,高度昵玛还五六米,柱子和地拉粱一起倒,连个站人的架体都没有!妈的,架子班又不给铺跳板通道,你说这活儿咋干?”付岩杰在槽下面望着上边,远远地吼道。
叶来欢更是焦急万分,千叮咛万嘱咐的:“付岩杰,你们人又少,活儿还,工期又赶,我看木工班都没空把所有东西检查完,就浇注了,不是个事儿呀,下面满堂架还得加加固,否则上面浇混凝土也不安全。我说,兄弟们,能不站在那块跳板上,就不要站好不好,要不你们把它两头捆紧,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一边绑钢筋,一边加固模板,一边浇混凝土,太他妈不正常了!钢筋的拉钩才刚放进去,混凝土就喷过来了,狗日的监理在现场也装看不见,看见了也不制止。”吴登峰也在一旁发牢骚。
姚动生操起电话请示总包生产经理吴仁耀,电话那头睡意朦胧,姚动生建议把剩余的混凝土倒了,填埋到垃圾坑或是让罐儿车司机拉回搅拌站处理。
吴仁耀的意思说是倒在钢筋棚旁边硬化场地,让姚动生安排那两个浑身湿透的工人去做,站在工人立场,姚动生愤慨回答说:“工人不愿意,被雨淋感冒了,已经回宿舍去了。”
吴仁耀在电话里火了:“让你把剩下的砼用于硬化钢筋棚地面怎么啦?工人愿意不愿意那是你的事!你干的就是那个工作,如果由着工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还用你们管理人员干吗?”
“工人也是人,天下这么大的雨,那砼浇地面也未必能抹平收光,反而会被雨点砸成密密麻麻的小坑,明天雨晴了还得挨骂——活儿没干好,你也会跟着吃瓜落!”姚动生据理力争。
“那我不管!你必须把混凝土好生处理掉,绝对不能浪费,好几百块钱一立方,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让上面知道你浪费材料,罚都把你罚死了!”吴仁耀在电话里恶狠狠地吼道。
姚动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便轻声细语嗯、嗯两声挂了电话,冲进大雨中把王兵、李老蔫、牛天菱等几个最贴心的人喊出来,又去叫罐车司机,那两罐车司机都已在车内熟睡了,慌忙发动罐车把剩下的混凝土拉到钢筋场边倒下来。
等把砼摊平抹光再盖完塑料薄膜,淋成落荡鸡的他们最后回到宿舍时,已是临晨五点了。姚动生关了发电机之后,又回到项目部,口干舌燥,桌上工友们吃过的夜宵,还剩下残羹和啤酒瓶,一片狼藉。
后来的几天里,因为高温热浪袭来,热得让人有点受不了,许多任务人都无心上班,只有一部分中老年民工还在苦苦坚持,站在工地楼板上看下面一辆一辆或大或小的车开过,卷起滚滚黄尘迎风而来,有时姚动生一直在想,自己一天到底要吸取入多少粉尘杂物。
中午在宿舍里睡个午觉都是满头大汗,空气不流通,大家都很憋闷,气得下午一下班,姚动生、王兵、鲁初雪等人相继在农贸市场,每人花五十元买了一台不大不小的电扇。
傍晚下班回到宿舍,床铺上早已铺有厚厚一层灰尘,工人们纷纷涌入浴室冲凉,浴室挤不下的时候,就跑到食堂水笼头去冲,见到水像见到恋爱对象一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亲过够。
工地这几天水压不够,水笼头的水老是像小孩子撒尿一般弱小,姚动生赶紧把衣服洗了,一直没水,已经三天没洗衣服,加上有两天没洗澡了,身上的味儿实在有些受不了,虽说洲际大厦工地不是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开工那么久,水电的问题一直没有彻底解决,而且最近一周塔吊什么的用电,都是发电机来解决。
水绝对是个问题,隔三差五,晚上混凝土加班到深夜回来,居然洗脸洗脚水都没有,工人难免会有些恼火。
吃完饭后,好不容易出工地门口去看农贸市场人们购物,王兵今晚还去特步专卖店“阔绰消费了一把”,买了两条裤子,估计花了四百多,姚动生本来想请假去买了一台二手电脑的,可他刚来工地不久,工资余额支撑不起他那膨胀的消费**,毕竟计算机还是个新生事物,一万多的价格昂贵得离谱,所以他今晚出来是和大家汇合看热闹的,虽说不上嫉妒王兵他们的潇洒,但内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坦。
众人还二环路上溜跶呢,一场车祸瞬间到来,危险如此近的距离,工友们当时就傻眼了,事发地点正是鼓楼外商业街,顾客们正在一专卖店购物,距离二环路不过十多米。远远地看到一辆轿车飞驰而来,撞飞一名过路的女子。那被撞女子呈抛物状从十几米远的地上掉落地上,轿车停下来数秒,然后开动,又从女子身上碾过去,然后再停下来数十秒,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逃逸,那名被撞的女子则一动不动。。。
工人们吓得胆颤心惊,大多发出万千感慨,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一瞬间便可消失。众人
在为那女子惋惜的同时,跟随工人们一同出来的付岩杰在心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立刻对身边的工人们嘱咐道:
“你们以后别在外面来买东西了,还是工地上的小卖部安全一点,大家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和商品告诉我,我们在采购时可以帮你们顺便捎回来,保证不赚一分钱。”
王兵则说:“过马路一定要小心谨慎,现在的飞车党太多了,你没听见半夜三更从东直门北小街至积水潭一带,每晚都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突突突的大马力加油声?那些为了追求刺激的小青年们的车,全是通过地下修车店私自改装的东东,没有经过相关部门的检测检验,有的还是用报废的大马力汽车配件改装的,你想,哪儿有个谱呀,只不定哪天事故突发,灾祸就降临到路人身上,所以呀,马路杀手太多了!”
姚动生也表示了同感:“听说,现在很多的大货司机都是花钱买假本上路,或者给小车套牌上路,而货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私自改装的,既上不了保险,也无法获得检测,一旦出了事,货车司机就跑路,连找人赔偿都困难,千万要注意啊,危险随时伴我们左右。”
牛天菱也说:“即使不是买的假本,那也不代表司机就合格,现在很多正规驾校为追求经济效益,全方位合作办学,致使一些不具备条件的人群纷纷挂靠,通过弄虚作假开卷考试,有的甚至只要给钱报名而可以不学,骗取有关部门发给驾驶执照,你想想,这样的司机上路,有保证安全么?能不车毁人亡么?”
李老蔫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工人们其实也就买了一盒牙膏,一包卫生纸,还有几袋方便面等等,大部分人来着工地近三个月了,苦逼很久,今儿刚刚发了点工资,每个人借支伍百元,因为建筑公司确实没钱可发,工人们嫉妒郁闷,不知公司到底是卖的哪门子药,一头雾水,搞得老子这几日情绪低落,只允许借支的形式让大家如愿以偿,而喜剧的的发生往往终究伴有有悲剧,不幸之中就目睹了这场车祸。心里确实有点不是滋味!”
“嗨,老蔫叔,你也不必杞人忧天,这种事儿既然出了,肯定会有交管部门出来解决的,即使司机逃逸了,还有警察去逮,逃得了一失,逃不了一世,天下之大,岂有犯罪分子之容身之所?”姚动生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