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并不气恼,耐心地解释道:“擦鞋本来是项光明正大的劳动,如今却变了味,挂着羊头卖狗肉,成了一些人变相**交易的隐蔽工具。这些擦鞋女每天早上**点的时候就提着工具箱和塑料凳在广场上四处转悠,周围的一些老年人是她们的主要目标,此现象存在好几年了。
由于她们流动性大,辖区内的执勤警力只能每天不定时地去赶一赶,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我们会汇同有关部门集体联动,尽快铲除这些不良现象,还车站一片洁净,还旅客一方净土!”
洪杏花仍然谍谍不休,鄙夷地说道:“虽然她们每天挣的钱多,但让人一点都不羡慕,反而让人感到恶心,也不知道她们的家人作何感想?万一她们碰见熟人或亲戚朋咋办?我们是坚决支持打击这些败坏社会风气的行为。”
姚清远想把话题气氛的紧张程度缓和一下,笑着上前打圆盘,逗乐打趣道:“这些擦鞋的大姐打的是法律擦边球,她们多是有家室的人了,需要养家糊口,现在做生意也不容易,大家只要管好自己的眼睛,做到非礼勿视就行了。”
洪杏花一听,立刻讽刺挖苦道:“听你那口气,好像你是柳下惠第二,一尘不染的纯正爷们?我看未必!我想那是假清高!不是对她们的穿著打扮看不惯,而是内心非常乐意瞧见,刚才要不是我跟在你后面,你恐怕早就坐在擦鞋女的马扎上了吧?!”看样子,她还不知姚清远已经找人擦过鞋了。
于是,姚清远红着脸争辩道:“胡说八道!帮谁啦?胳膊肘往外拐,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我帮理不帮亲,无论如何,人都不能因为生存的艰难而去肆意践踏自己的底线尊严,不得任意突破公众的道德观念,走性感路线用自己圣洁的身躯来招徕顾客,是龌龊肮脏遭人鄙视的行为!”洪杏花仍然坚持己解,火药味十足。
“都说金钱是罪恶的源头,可大家都在捞;都说美女是祸水,可每个男人都想要;都说高处不胜寒,可每个官员都在往上爬;都说烟酒伤身体,可大多数男人都不戒。。。”旁边的看客是乎唯恐天下不乱,趁机又甩出这么一句调侃的话来激怒洪杏花。
憋了一口气的洪杏花,立刻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差点没把那家伙嗝叉气去:“都说天堂最美好,你们有谁愿意主动去?!。。。”
那人给嗝回去了,一时无言以对。姚清远急忙打圆盘:“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那位看客还不知趣,又笑呵呵地抛出他的高谈阔论。“人没钱不如鬼,汤没盐不如水,你会慢慢发现,一颗好心,永远比不上一张好嘴。为什么男人还会喜欢女人,特别是大胸的女人?大多数人的理由是因祸得福,逢‘胸’化吉。。。嘿嘿。”
姚清远立刻劝慰道:“纵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兄台何必又要说的那么露骨呢?”
果然,洪杏花一听,立刻怒斥道:“无耻!这恐怕是你们大多数男人的心里话吧?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吃着碗里,盯着锅里,还一幅永远不满足的样子!。。。一群不知感恩的人,总拿别人的善良当作干粮,拿迁就当肥肠,肆无忌惮去掠夺别人的一切。”
姚清明怕刚才那些看客们冒火,急忙怒怼洪杏花道:“弟妹你消消火气,别一篙杆子打倒一船人,少牵扯别人,请不要对男人们进行误解,甚至污篾,回头惹众怒,落一身骚!”
姚云轩从旁制止道:“你们说别人的事还那么起劲干吗?!真是吃饱撑的!”
姚清远见势不对,急忙劝架:“杏花,你说话注意点,这里是公众场所,最好还是不要讨论那擦鞋女子为好,免得被她们听见后集体上来跟你纠缠不清,届时,你是猫儿抓糍粑,脱不倒爪爪,因为她们连胸都敢露,还要脸么?”
洪杏花一听不直可否,有些悻悻然,并未吱声。姚清明见状,拉着她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到了派出所,协警将擦鞋大姐随身携带的小木凳和一个装着鞋油鞋刷和擦鞋布破旧的工具箱一并没收了,放在了派出所房间里的一角,便开始了询问和做笔录。
这时的擦鞋大姐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神情沮表,而且头发也有点凌乱,脸色蜡黄,面有皱纹,与刚才广场上的美艳气质判若两人。治安人员便对她询问起来:“叫什么名字?”
擦鞋大姐既没抬头也没答话,治安人员难免有些愠怒,但在脸上并没表现出来,不过说话的语气威严了些:
“你们擦鞋女给老人搞特殊服务的事情以前就有所耳闻,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如果单单从事擦鞋行业,这是合法的,只要遵守城市管理有关规定,政策是支持的,但是,如果以擦鞋的名义从事**交易,从法律的角度说,这是违法的行为,已经构成治安行政处罚的条件。治安机关可明察暗访,在有充足证据的前提下,达到**淫秽交易情节较轻的,可处以7至15天的行政拘留,情节较重的或屡教不改的,可处劳动教养甚至判刑。。。”
那擦鞋大姐依然没吱声,也没抬头,但治安人员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丝惊慌的神色。
“你们别老是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要知道,我国历史以来最讲‘认真’二字,一旦我们长抓不懈,开动脑筋,想尽一些办法,明察暗访就能?住不法分子的狐狸尾巴,决不容许这些丑恶现象蔓延下去而弄脏站前广场,弄脏我们城市的脸面!!”治安人员的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不胜唏嘘和感慨。
“再问你一遍,叫什么名字?!”显然,治安人员满脸严肃,还提高了嗓门。
这次她未沉默,直接了当地回答:“金叶芳。”
“哪儿的人啊?”
“龙泉驿。”
“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啊?我是从北方嫁到蓉城龙泉驿三岔湖村的。”
“哦,你擦鞋的价钱是多少啊?”
“两块钱一双。”
“一天大概能赚多少呢?”
“这得看情况了,多的时候二、三十,少的时候一、二十块的样子吧。最近天热,出来的人不多,生意就没那么好。”
“夏天站前广场没什么人擦鞋吗?”
“一般都在附近地下过街通道里,那儿稍微凉快一点儿。”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他们做什么工作?”
金叶芳抬头看了治安人员一眼,双眼禽着泪说道:“有一个老伴儿,在站前堂广场那儿卖糖葫芦。”
治安人员想起来了,站前广场上是有那么几个流动游商卖糖葫芦的,几天前一时兴起买过一串,四块钱,看起来那些人简易的架子上能放几十串。
“那生意大概不错吧?”
“有时候来蓉城旅游的外地人,尤其是北方游客多了,就卖得快,也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游客。卖不出去也只好拿回家,拿回家也不能当饭吃,又不耐放,特别是夏天,所以每天也不敢做多了。”
“那您两口子一个月加起来赚多少呢?”
“也得看情况啊,多的时候一千多,少的时候也就五、六百元。”
“那满足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吧?”
“还凑合,赚得多的时候也不敢多花,万一下个月没赚多少怎么办?毕竟吃穿日用、水电、房租和成本加起来起码也得千而八百。”
“租房?你不是本地的么?”
“是啊,租在这附近的一个旧居民楼。虽说离龙泉驿三岔湖村近,但来来回回几十公里开外,加上每天起早赶晚的,没法儿天天回家住。”
治安人员也知道这附近有几幢旧的小楼,有些年头了。
“每个月房租多少?”
“没多少。跟别家分摊,每个月出一百五。”
“这样啊,您在做这个生意之前,有干过别的工作吗?”
金叶芳说:“以前我和我那口子都是在工厂做工的,后来下岗了。”
“哪个企业?”
金叶芳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以前是个乡镇企业,后来听说企业倒闭了。。。”
“以前厂里待遇怎么样?”
“工资不算特别高,加之我们一边务农,一边上班,生活还算比较安定。”
“您以前在厂里的工作怎样呢?”
金叶芳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些打工的啊,我们工作都是真心实意地为了厂里好,从前同事之间也没那么多计较,关系都还不错,一家有什么急事,其他人都很热心帮忙。”
治安人员接着问:“那你们下岗了之后就出来干这个吗?”
金叶芳狠狠地宛他一眼,治安人员猜想着她大概厌烦了,准备换一个思路问话。没想到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用自己的一点积蓄,加上下岗那笔钱,开了个小服装店。结果运气不好——可能也是我们的确没那个经商头脑,没过两年就赔本倒闭了。我们没法子,之后到处打工,也摆过一些小摊卖东西。”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曾下海经商,号称“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招商”呢,治安人员这么想着。不过真正有所成就,变得富裕的可不多啊,也就是乘风破浪者少,而葬身浪底者却多不胜数。
金叶芳告诉治安人员:“以前去过建筑工地打工,但经常遇到拖欠工资的事。平时催着工人加班加点施工,拼死拼活的,有时干到通宵达旦,最后工资没有着落,跟工地闹了十天半个月也没发下来。又是找建委,又是找劳动局,人家接到好多这种案子,过来也就是对建设单位、总包单位、包工头们进行协调。差不多拖到腊月二十好几才把其中大部分给了,小包工头还扣留40%的工资不放,逼我们来年继续去工地施工。”
“第二年去工地了么?”
“没有!”
“那你后来干什么啦?”
“第二年准备去南方进工厂,结果,进的厂居然是跟什么传销组织有关的,导致老板跑路,工人想要工资都找不到人。”
“再后来呢?”
金叶芳继续说道:“没办法,只好又去建筑工地搬砖、推水泥呗,打工的过度劳累和不太好的生活条件,把我老公的身体搞垮了,而且我老公在工地出了一次工伤,脚板受伤,老板跑路后至今未得到解决,而我患了严重的胃病,需要胃部分切除手术。可是,各种费用靠我们的积蓄还不够,只得向别人借了一笔钱。出了院以后,我们开始摆起了小摊。上午卖早点、煎饼,下午卖小吃,我们在车站、机关办公楼广场、学校附近都摆过摊。”
“真是不容易啊,小吃摊开的怎样?”
“生意还不错。可是麻烦事很多,尤其是政-府办公楼前广场那里,对市貌市容非常看重,有时候围的顾客一多,就会把城管招来制止,特别是开什么会议的时候,城管开头只是呵斥罚款,到后来开始没收我们的东西。这样又折腾了一阵子,我们的生活彻底被打碎了,才最终走上擦皮鞋和卖糖葫芦的游商生活,日子至今过得紧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