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霆将背上的木柴甩在厨房的灶门旁,直起腰,眼光斜睨,陡然一个转身,冲出门外,脚步如燕掠轻飞,手似猛虎探爪,串联起来的行动如烈风扫过,瞬间把躲在厨房外墙角处的人擒拿住。
这是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青年男子,被郭霆那如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箍住了脖子,朝下猛贯,按倒在地。那男子面色布满着惊恐和痛苦而扭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躲在暗处窥伺于我?”郭霆大声喝问。
那男子被郭霆牢牢掐住,根本说不出话,他用双手指了指郭霆的手,而后又摇了摇,表示自己做不到“说”这个动作。
郭霆只得微微松开许些劲力,让对方能通口气。
那男子咳嗽了两声,方道:“我是提卫府的卫士,奉命前来调查你的行踪,因为怀疑你跟一起刺杀案有关。”说完,便从怀里掏出提卫府的令牌,展示给对方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郭霆发怒:“什么话!我一介良民,有正经的生意打理,何必去做刺杀那种下作手段的勾当!”
说罢便将那提卫宛如扔柴一般,用力的甩在地上。
那名提卫揉着被摔疼的腰,爬将起来,对那郭霆说:“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未坐实汝罪,而且嫌疑者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两个,若真不是你干的,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郭霆冷哼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怀疑。”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院子外翻墙而入,郭霆双眉怒皱,大喝道:“又他娘的什么人?”
刚准备要过去,提卫忙上前制止:“别动手,他也是提卫,大概是有消息传给我。”
翻墙而进者身穿黑衣,蒙着脸,看到自己人和嫌疑人站在一起,略微有些尴尬,随即向那提卫道:“陆头令,刺杀者已确定为窦寅,郭、寇二人的嫌疑排除,命调查者速回待命。”
提卫叉手躬身:“遵命。”
黑衣人传完话,也不再多逗留,立刻转身翻墙离开。
那提卫向郭霆道:“找到真凶了,你的嫌疑已被排除,不需继续观察,那我就先走了。”
“且慢。”
提卫正欲朝墙的方向走,身后的郭霆突然拍住其肩膀,提卫顿时汗毛倒竖,他哆哆嗦嗦地回头:“大哥,我吃公家饭的,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你想揍人出出气,也不该找我呀。”
郭霆笑道:“反正我在茶馆也是天天做些苦力,无聊得紧,你们不是在办案吗?能不能让我加入?抓贼什么的,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啊?”
提卫直听得目瞪口呆。
东都皇城 静明宫 酉正
“皇兄怎么能如此!”
宋铣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一旁的宋琦沉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铣刚回宫,宋琦就匆匆前来,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进书房,把宋禹所谋的事全部告知给宋铣。
宋琦叹了口气:“大哥做这事的确不对,为今之计,只有五哥你今日抢先一步,才能断了大哥这个念头,如若挨到明天,则晚矣。”
宋铣双手搭在宋琦的肩头,满眼恳求地道:“好弟弟,你快跟五哥说说,五哥该如何做?”
“现今别无他法,只能让容妃娘娘现在就奏明父皇,准许求亲下聘,方能解此局面。”宋琦献出一计。
宋铣摆手道:“不成,父皇今日重点关心的是皇后娘娘寿宴之事,如何有心情管我?况且这种事对于父皇来说是不着急去办的,即使说了,定是要我明日再说,而且,皇后娘娘与我母妃说好了,明日见见舒悦,我今日下聘,岂不是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叫我日后如何去面对娘娘?”
“五哥,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到了明天,大哥他中间突然插上这一脚,你觉得母后会帮谁?自然是要帮亲生嫡子的!就算母后会帮你,可你与大哥到赵大人面前一站,一个是当今储君,一个是无权的王爷,你觉得赵大人会选谁?”
宋琦将问题分析一番,宋铣听得愈发心寒,句句寸断肝肠,顿时感到全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刺痛心扉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宋琦看到宋铣这般模样,心里也很是难受,皱眉长叹。
这时,他忽然看到宋铣身后柜子上,摆放着一件由红玉所制的如意,其柄则是有黄金所裹铸,上面刻着“贺五皇兄寿辰,妹婉儿赠”的字样。
那是他们的妹妹、明月公主宋婉儿在去年宋铣生辰时所送的礼物。
宋琦眼睛一转,乃问宋铣道:“五哥,十三妹是不是又溜出宫野去了?”
宋铣随后回了句:“应该是吧,那个疯丫头,学了几招功夫,就天天跑外头耍。”
宋琦喜道:“五哥,那我又有办法了。”
宋铣闻言眼睛一亮,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十一弟,有什么法子便快快讲来。”
东都东市 靖康坊 提卫府 酉末
萧崇光和陆云升将官府脱了,与众提卫们一样,换上了平常时的普通装束。
依照萧崇光的计策来讲就是让京兆府的差役们着提卫公装,学提卫的样子巡视十二坊,若真有人闹事,差役便可吸引这些人的注意。
而真正的提卫则以城中百姓的样貌,分散、潜伏在十二坊各处,这样一旦有异动,便能伺机行动,遏制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况且,城里还有许多提卫府早年就安排好的暗卫也能做接应,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在城里布置成一张大网,谁若是敢胡闹,都能会被这张大网所制所擒。
提卫和差役已经依照计划,向规划好的地点奔赴,大事以定,现在崇光和云升,便要去见见那个季筠,请他“出山”相助。
据陆云升讲,季筠现在西市的光德坊经营一家药店,除了卖药外,他也会顺便帮人把脉诊断。
季筠早年曾前往幽州,拜在药王安道子门下学过医术,后因一次失误,打碎了装着试验用的药水瓶,致使安道子研制的新配方功亏一篑,盛怒之下,将他赶出师门,季筠这才投于豫州的武极宗习武。
武极宗是当今天下三大门派之一,与霞风谷齐名,早在两百年前就开宗立派,门人弟子数不胜数,出类拔萃者更是名扬江湖,当今许多小门派或是镖局的创立者,就曾是武极宗的门下。
单是看季筠的师承之地,就足以证明其武学绝非平常,有资格让萧崇光亲自去请。
正当二人已经准备停当,就要出门之时,突然一名提卫快步走至萧崇光面前,低着脑袋跪禀道:“萧头,属下该死,给您惹麻烦了。”
“麻烦?什么意思?”萧崇光不解地皱起眉问。
陆云升一下认出了他道:“你不是三队的乐申吗?我记得之前派你去监查郭霆。怎么,是郭霆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乐申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被他发现了,然后······”
萧崇光道:“你们起冲突了?”
起冲突?真起冲突我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乐申心里暗暗嘀咕,而嘴上则说:“他知道我们在查案子,对此颇感兴趣,派我过来跟二位大人说,他要求参与此案的调查,想抓贼。”
萧、陆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嫌疑人排除嫌疑后要来查案,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云升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且回去跟他说,让他多等些时日,此事还需商议。”
“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商议吗?”
云升话音未落,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粗眉大眼的汉子双手抱胸,穿着白色的裘衣,站在提卫府的大门口。
乐申道:“二位大人,他就是郭霆。”
崇光叉手道:“原来这位就是郭霆郭大侠,久仰了,某为提卫府卫长萧崇光。”
云升亦道:“副卫长陆云升。”
郭霆叉手回礼:“早就听说过提卫府,曾破获过不少大案,甚至几十年前的眼睛擦都能平反昭雪,着实令在下佩服,且仰慕已久,今日有幸相见,真乃平生之快事。”
萧崇光道:“郭大侠谬赞了,不过是为国家办事,还百姓公道罢了。”
“听说郭大侠想参与此案?”云升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霆道:“不错,在下正有此意。望二位大人成全。”
“按道理来讲,郭大侠既已排除了嫌疑,自然就与本案没有关系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可为何你非要参与这般凶险的案子中?常人都是趋利避害,而郭大侠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实在令人费解。”云升直接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郭霆挠头笑道:“我知道这要求很突然,也让人一下子无法接受。但二位大人恐怕不知道,我早些年曾当过一段时间的捕头,就在徐州的大同县。后来因为昔年旧友邀我共同经营他家的镖局,盛情难却之下,才不得不辞去,现在想来,颇为可惜。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桩案子,让我半只脚掺和进来了,我希望借此机会,能再为朝廷出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