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皇城 紫微宫 午末
紫微宫与东宫相距不远,因为当今的皇后、即太子的生母住在此处,此时,太子和怀王跪在堂下,姜皇后着一身华丽的金绣红袍,戴着金钗玉簪,靠坐在主位上,她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有着年轻时的风姿,但比起以前成熟了很多,有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此时的皇后满脸愠色,柳眉倒竖,凤目含嗔道:“你们两个真是不让母后省心!一个去郊外打猎,把进山砍柴的樵夫当做野猪给射伤了,一个聚集大臣在东市,不知道干什么,要是让你们父皇知道了,非重罚你们不可!”
“琦儿知罪了,但儿臣已经给那户人家赔偿了银两。”怀王宋琦低着头,语气有些委屈地道。
皇后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本宫派内卫一路看着你,你是不是还想杀人灭口啊。”
“琦儿不敢。”宋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儿臣知罪,儿臣不该擅自出宫与大臣会面。”太子宋禹亦叉手认错。
姜皇后道:“禹儿,本宫知道你是为了与梁相相斗,你长大了,本宫也管不了你许多,但是本宫还是想说一句,毕竟梁相当初与你还有师徒情分,为什么你就不能与梁相和睦相处?如果你主动示好,说不定梁相被你打动,回心转意,他自然会来辅佐你,助你登基。梁相有才华,也还年轻,你父皇不只一次地夸奖他,将来必是国之柱石。”
“母后别再说了,”宋禹沉声道,“别说儿臣与梁相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就算是有回旋的余地,儿臣也不齿与梁相这种人来往,十年前的事,儿臣一辈子也忘不掉,也放不下,日后儿臣与梁相,只能存其一。”
“你······唉,算了,”姜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这些事还是得由你自己拿主意。”
“不过,儿臣还想问一句,是谁将此事告知母后的?”宋禹忽而抬起头,看向姜后。
“怎么?你是怀疑母后与梁相勾结吗?”姜皇后怒道。
宋禹连忙低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好奇。”
姜后道:“什么样的司府能直接告知皇家,你自己好好想想。”
“明、镜、司。”宋禹微眯着眼,一字一顿地道。
东都西市 泰安坊 清乐斋 未初
正如萧崇光所料,清乐斋的斋主吴晟在他们赶到的前三刻钟,被一伙蒙面人所杀害。
当时,吴晟正在账房里点算昨夜的收入,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夹杂着各种物件摔碎以及尖叫声音,他出门一看,只见五名蒙面人持刀闯了进来,还杀了三个护院、两个艺女,蒙面人看见了吴晟,便一拥而上,可怜的吴老板还没分不清什么情况,就被刺客们乱刀砍死在账房外。那群刺客见成功刺杀目标后,便立马离开。
“可恨!”萧崇光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他只怪自己醒悟得太晚了,若是早些察觉,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吴晟他的年纪约有五十了,身体微微发福,挺这个大肚腩,此刻浑身皆是刀伤,将他身上的蓝袍浸满了鲜血,仰面倒在账房门外。
陆云升问向幸存下来的清乐斋管事道:“这几日,你们的斋主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或是有什么神秘人接近他?”
那管事大约六十岁出头,身材清瘦,蓄着白长须。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只记得,前几日吴斋主总是说有人找他出去,把斋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托给我来打理,每次回来都面带愁容,直到初五后,他才开始不再频繁出门,变得与平时一般,整天乐呵呵的。斋主还打算接乡下的老太爷到帝都过年,没想到却惨遭如此横祸,唉······”
“你可知吴老板是去见谁了?”
“我一开始就问了此事,但斋主一直闭口不谈,我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这时,一伙白衣甲士冲了进来,将清乐斋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名身穿青黑铁甲、戴着黑丝冠帽、年龄大概三十多岁男子,萧崇光认得他,是明镜司的都尉李缙。
李缙在明镜司是个厉害角色,他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果决,武艺高强。前段时间被派到豫州执行公务,没想到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将清乐斋一干人等全部带回明镜司,严加审查!”李缙大声下令道。
“喏!”
众白衣甲士应喝一声,便开始动手抓人,吓得那些艺女、仆从和护院打手有的四散逃开,有的瘫倒在地,他们认得是明镜司的官差,知道他们的手段,自然害怕起来。
“你们做什么?给我住手!”
萧崇光怒喝道,而后纵身奔去,将一名白衣甲士踹翻在地,其余甲士见状纷纷拔出尖刀警戒。
李缙更是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挥掌朝萧崇光横击而去!
崇光冷哼一声,伸右臂格挡,同时对着攥拳照着对方的肚子猛击,李缙抬膝阻开,另一只手则抬肘顶向崇光的下巴!崇光也腾出左手一把拍开其肘。
两人对战,来回数十招,最后李缙,退后几步,一脚踢起面前的木桌击向萧崇光,崇光立马挥刀,直接将长桌劈成两段,李缙趁机挺剑突刺过去,崇光快速倒退,李缙则寸步不让地逼进,眼见着那剑尖差点顶到自己胸口,萧崇光咬牙,舞刀阻下李缙的攻势。
“千幻万剑影!”
李缙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剑大开大合地舞起,霎时间,竟化出道道数不清的残影,萧崇光只觉得面前突然出现数百支剑,正朝自己铺天盖地而来,他不敢接战,稍微看错就会被真身砍中,只能不断后退。
这时,脚跟“嗒”地一声,萧崇光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墙角了,漫天剑影也同时如骤雨暴风般袭来!
“喝啊!”
李缙瞅准机会,右手微颤,现出手中长剑的真身,竟是那道劈向崇光脖子的残影!
崇光早已听到长剑挥动时的破风之音,立刻将配刀自下而上挺立起来,但听“锵”地一声脆响,长剑的攻势刚刚好被崇光的佩刀格挡住了。
虽然这股攻击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但萧崇光如脚下生根似的屹立不倒。
李缙不得已,只能退出战圈,然后说道:“萧大人的武功果然非同一般,竟可以提前预判我的千幻万剑影,我的这招,除了何司丞,你是第二个能挡下的。佩服佩服。”
萧崇光仗剑喝道:“李缙!你我同朝为官,居然动真格的!还使出自己的成名技,看来你是真的打算要我性命!”
李缙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到后来,只是想试试萧大人的武功,假如萧大人挡不住,我会立刻收手。”
那般攻势,岂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萧崇光心里暗道,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明镜司做事向来嚣张乖戾,你若是点破,李缙反而会倒打一耙的说,堂堂提卫卫长小题大做,无中生有。毕竟过招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萧大人,你攻击我明镜司卫军,这笔账怎么算?”李缙口气变得硬了起来,紧盯着崇光道。
崇光“哼”地一声道:“明明是你们明镜司无凭无据擅自抓人在先,反倒问起我来了。”
李缙道:“明镜司埋在这里的暗探目睹了此案,回来禀告,我奉何司丞之命前来提取犯人,请问萧大人,这有何不可吗?”
萧崇光冷笑道:“好一个提取犯人,你要抓的犯人,恐怕现在早就跑出十公里之外了,与清乐斋之人有何干系?”
李缙道:“我知道凶手早已远遁,但是,谁又能保证清乐斋没有人与犯人勾结?我抓捕他们也只是带回去审问,若是没有问题我自然会释放他们出来,我们明镜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萧崇光真的很想说一句,“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给圣上说去吧”,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段话犯忌。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就算要抓人,这件事也应该由我们提卫府来处理,你们明镜司是不是越界了?”
李缙道:“越不越界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要是我不让呢?”萧崇光沉声道。
李缙缓缓抬起长剑:“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白衣甲士也握紧自己手里的尖刀,陆云升亦“唰”地拔出佩刀,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郭大人到!”
就在双方准备开打之时,京兆尹郭嗣源携一众京兆府府军亲自前来,他快步上前连连摆手道:“二位千万不要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他面向萧崇光道:“萧大人,都是为了办案,不可因此闹矛盾。”
萧崇光怒气冲冲地道:“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提卫府来管,是他们明镜司不讲理在先!”
李缙立马反驳道:“李某只是奉命而已,你有什么话,可以上我明镜司,跟何司丞说去!”
郭嗣源插在二人中间道:“好啦好啦,清乐斋之事你们都不要管了,我京兆府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