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
她该说想呢,还是说不想呢?
一时间司蛮竟然被皇帝的直球打的有点懵。
好在皇帝也没真想为难司蛮,而是转身回了御案后面:“想必是想还俗的。”
司蛮立刻跪下了。
她不反驳也不承认,只让皇帝自己脑补去。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看着跪在下面单薄的身影,不由得就想到自己那八面玲珑的六女儿,同样的年岁,一边是夫君儿女四角齐全,一边是青灯古佛,连个漂亮话都不会说。
差距一下子就明显了起来。
“朕听林卿说,你在蟠香寺中受了不少罪?”
林卿?
司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林如海,顿时想明白这应该是林如海之前写了折子,立刻打起精神来:“不敢妄言,蟠香寺中确实清苦了些,前些年过的还算平静,只是从今年起,不知为何那主持总是为难与我,说恶倒也不算,不过是一些恶心人的小把戏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些小把戏将原主这个内心纤细脆弱的给刺显然没那么简单,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了似的。
司蛮岿然不动,静静的跪着。
过了好半晌,皇帝才大发慈悲的开口:“贵妃喜欢礼佛,听闻你进宫甚是高兴,你去后宫陪贵妃说说话。”
“是,陛下。”
司蛮站起身,跟着徐显身后退出了御书房。
等离了御书房后司蛮才觉得背脊有些凉,可见刚刚那短暂的两句话给人多大的心理压力。
“县主请跟老奴这边走。”徐显对清阳的态度不谄媚也不高傲,平平常常的样子。
司蛮也没办法从他身上分析出什么。
只能维持着清冷的人设跟着他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那是谁?”恰好来御书房的宗瑾只看到点背影,问门口的小太监。
“回三殿下话,那是清阳县主。”
“哦?”
宗瑾挑眉,那就是林如海想要的女人?
可惜来晚了,没能看到正脸。
带着遗憾进了御书房,就看见自家父皇正坐在御案后面,也没看奏折,而是一脸沉思的在思考些什么,他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从思绪中被拉出来:“可有要事?”
“父皇,前些日子您让儿臣查的事情儿臣已经查清楚了。”
宗瑾恭敬的将手上的东西捧了起来。
里面正是关于司蛮出了蟠香寺后受袭击之事,这本是一件小事,却意外的被自己的两位肱股之臣在折子中提及,恰好宗瑾当时在御书房,皇帝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宗瑾,宗瑾也是个能干的,不过数日,就将事情给调查清楚了。
“朕瞧瞧。”
徐显连忙捧着宗瑾手里的东西呈上去了。
宗瑾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就在站定的下一秒,就看见皇帝猛地站起来,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给扔了下来。
“愚蠢至极!”皇帝怒斥。
当然不是怒斥下面做鹌鹑的宗瑾,而是怒斥那做了坏事都不愿意扫尾的端宁。
“清阳替代出家为国祈福,本就是她得了好处,如今却忘恩负义的做下这等恶事,若让旁人知晓了,岂不让人心寒,日后还有谁去做忠臣,简直愚蠢又恶毒。”
皇帝拍桌子拍的‘啪啪’响。
他厌恶端宁这个惹是生非的性子,更厌恶她做事顾头不顾尾。
一个人可以恶毒可以有计谋,但是不可以自大,想要辱人清白就算了,还不做好收尾工作,抹去自己参与的证据,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最可怕的不是蠢,而是蠢而不自知!
“徐显,让甄妃闭门思过,抄经百遍。”皇帝越想越气,忍不住的哆嗦着手指着徐显命令道。
女儿犯错,母亲受罪。
正在后宫好好呆着的甄妃莫名其妙就受了斥责,当时就一道晴天霹雳,砸的她头昏眼花,到徐显离开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做错了,居然让皇帝不顾这么多年的感情给她这样的难堪。
又指着宗瑾:“你去敲打一下端宁,让她为人善良些,如此恶毒怎堪为母?”
这句话不可谓不毒。
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三皇子去了一趟南安王府,端宁公主就病了,据说很是严重,宫里的太医一天去了三拨的那种。
惩罚了甄妃和端宁后皇帝心气儿顺了点,自觉已经给了司蛮一个交代。
决定再给司蛮一个恩典就将这事儿给抹去了。
晚上他没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妃子,而是去了贵妃的寝宫。
贵妃作为潜邸的老人,年岁与皇帝相当,已经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多年没有承宠,突然听闻皇帝来了她的寝宫,连忙前来迎驾,皇帝要留宿,贵妃伺候着。
“白天清阳过来了,你瞧着那孩子怎么说?”皇帝换了身寝衣,靠在软枕上问贵妃。
贵妃笑的十分慈祥:“臣妾素来喜爱礼佛,好容易见了个投契的,自然是欢喜无比,下午我俩说了几句话,她陪着我坐了半个时辰的禅,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好孩子。”
贵妃跟着皇帝一辈子,从潜邸到后宫,坐过几胎都没留住,心底是喜爱孩子的,当初皇帝也曾想过为她抱个孩子到身边养着,只是贵妃怕把孩子养的心大了,未曾应允。
皇帝满意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女人掌握后宫,就连太子也对贵妃敬重有加。
所以听贵妃夸赞司蛮,皇帝对司蛮的印象就更好了。
于是他问贵妃:“朕欲给清阳一个恩典,你觉得什么东西是清阳现在最需要的?”
贵妃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得愣住。
思索了好半晌。
才怔怔的开口:“对女人来说,一辈子最需要的,大约是有个好夫君吧。”
“好夫君……”
皇帝伸手拉了拉贵妃的手:“爱妃说的是朕么?”
贵妃抿嘴儿笑,点点头:“臣妾这一辈子,无论是在潜邸还是在后宫,都平平安安的,得了陛下的信任,替陛下掌后宫事,陛下便是臣妾的天,自然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多年没有睡一个床的皇帝和贵妃这一夜找到了当年的快乐。
第二天从贵妃宫里出来,皇帝就开始思索了,该怎么给司蛮找个好丈夫。
要说简单也简单,但要说难,也是真的难。
首先这年纪就不对。
清阳现在二十五岁,虽说正是好生养的年纪,可现在的男女多在十三四岁就相看,十五六岁就下定成婚,二十五岁基本孩子都生了几个,最大的都能读四书五经了。
所以说二十五岁想找个头婚可谓天方夜谭,那就只能找要续弦的。
清阳本身是皇帝亲封的县主,虽说没有封邑,却也身份高贵,嫁给小官之家是辱没了她,可高门大户也适合,毕竟成婚是结两姓之好,一个空有高贵身份却无娘家助力的女子,高门大户是真的看不上,能看上的估摸着年岁都大了,就算赐了婚,儿子都比母亲大,这算什么好丈夫?
皇帝是真的愁。
先想了想勋贵里面的,之前荣宁二府的贾赦与贾珍倒是要续弦呢,可惜晚了一步,人家去年已经续娶了。
想了半天没理出头绪,所以他决定找个能替自己解忧的。
于是他找了吏部左侍郎进宫。
吏部,本就是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之事,对全国官员最为了解,所以想要知道那些官员的情况,找吏部就没错了。
吏部左侍郎顾伯诚进了御书房后没多会儿就提出了一个参考人选:“臣认为,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就挺合适。”
咦?
说的是啊!
皇帝心说怎么自己之前没想到呢?
这林如海也才三十出头,妻子刚刚去世,家中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嫡女,后宅也是干净。
最重要的是,这林如海如今的位置十分重要。
他年纪大了,下面的儿子也渐渐长成了,他能看的出来,这几个孩子都已经蠢蠢欲动了,与其让他们塞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子到林如海的身边,还不如由他亲自指婚一个娘家无靠却身份高贵的女人给林如海。
“林卿确实不错,据说清阳进京前林卿就多有照顾,如今顾卿又推荐了林卿,可见他们是有缘分的。”
顾伯诚只低着头:“许是如此吧,不过前些年臣与林大人因为一些私事不曾来往,还是今年误会解除了,才恢复了来往。”
皇帝被噎了一下。
关于林如海和顾伯诚不来往的原因,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初顾家嫡女惨死在荣国府,顾府拉回嫡女嫁妆一事闹得也大,那时候顾伯诚就叫嚣着,早知道将姐儿嫁给林如海这个病秧子,也好过进荣国府一尸两命。
皇帝眯了眯眼睛。
顿时若有所思的看向顾伯诚。
真是厉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顾卿居然还在锲而不舍的给林卿拉皮条,就为了让林卿远离荣国府。
“不过臣也是为了林大人好。”
“怎么说?”
“这继母的品行好坏直接决定了原配嫡出的命运,清阳县主从小礼佛,想来心思澄澈,又有慈悲之心,前头夫人留下的嫡女,她必是能善待的。”顾伯诚继续刷耿直人设:“臣虽与荣国府不睦,却也不至于计较一个孩子。”
这句话就说到皇帝心坎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