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怀里的襁褓里传来小猫似的哭声。
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先喂些糖水吧。”
林如海也没更好的办法了:“让林忠带人去附近的村子里采买。”
站在外面的林忠抱了抱拳,然后颠儿颠儿的就跑了,林嬷嬷连忙小跑着追上:“臭小子,你给老娘停下。”林忠是林嬷嬷的小儿子。
“欸欸,娘,我等着呢。”林忠听到林嬷嬷的声音,连忙停下来。
“你去村里再看看有没有大夫,开一贴催乳汤,再多买些老母鸡,还有,让下面的小子没事做的都给我去捉鱼去。”这些可都是发奶的好物。
林忠记在脑子里:“儿子记住了,娘我得赶紧走了。”说完,就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林嬷嬷想了想,发现自己没什么忘记的,这才回了。
乳娘这会儿哆哆嗦嗦的连抬头都不敢,自从夫人去后,老爷真的是越来越吓人了。
林嬷嬷回来看着这不争气的东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走到林如海身边:“老爷莫着急,老奴已让那不争气的快马加鞭去了。”
“回去后再找个乳娘。”林如海一锤定音。
跪在下面的乳娘顿时摇摇欲坠。
林忠去的快,可回来时天都快黑了,而且他还空手而回……
“哎哟,娘,娘,真不是我不买啊,他们说把鸡都卖给邢家娘子了,我过去的时候,村户家里只剩下几只杂毛鸡了……”林忠被林嬷嬷追着打,一边逃一边嚎。
后面的院子,司蛮满意的看着院子里放着的几个鸡笼。
“干得不错。”司蛮满意的勾唇。
她回房从妆匣里拿了一块碎银子,交给陪着邢李氏一起过来的邢忠:“明儿贴着后墙围个大一点的鸡圈。”
邢忠连忙将银子抓在手里,连连点头:“是是。”
邢李氏也高兴,这一块碎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也是巨款,尤其是之前县主娘娘还给了买鸡的钱,连忙表示道:“明早我就带当家的过来。”邢忠是外男,是不能在寺庙里过夜的。
第二天一早。
邢李氏神采飞扬的带着邢忠来了。
夫妻俩一起找了些旧木板,贴着墙围了个鸡圈,顶棚上还盖上了芭蕉叶,用来防雨。
邢忠忙完了就走了,他还得去打探关于前面的那位大人的消息去。
邢李氏则是拿着绣绷凑过来。
“居士,好在昨儿个回去的早,不然的话怕是就买不到鸡了。”
“嗯?”司蛮有些意外,村里的鸡这么抢手的么?
“当家的今日过来说,昨儿个我们离开后啊,有位老爷骑着马来买母鸡,真是万幸,不然的话,咱们这鸡可买不到。”
司蛮有些黑线:“村里只养了十几只母鸡?”这村子是有多穷。
“还不是前几天那暴雨闹得,能买到十几只啊,都算好的了,听说啊,下游的那些庄户都被淹了,死了不少人呢。”说到这里邢李氏连忙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好在家住上游,地势也高,不然的话得愁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司蛮连忙悲天悯人的行了个佛礼:“这可真是个噩耗。”
“谁说不是呢,哎,听说好多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女了。”
房子塌了,家没了,田也被淹了,想要活下去就得舍弃些什么。
司蛮叹了口气:“只一场暴雨就酿出这样的惨祸,只希望这件事只是天灾,而与无关。”说完后,挥挥手让邢李氏带着烟儿退下了。
作为一个悲天悯人的出家人,司蛮为那些死去的人,念了一下午的往生经。
邢李氏抱着烟儿坐在廊檐下绣花,烟儿则懂事的帮忙分线,只是分着分着,就听屋子里念经声听入迷了,直到被邢李氏拍了一下,烟儿才回过神来。
“娘。”烟儿的脾气非常好,被打了也笑嘻嘻的。
“小声点儿,莫要扰了居士。”邢李氏捂着嘴巴小声说道。
烟儿点点头,只是听着听着,又入迷了。
接下来的几日,司蛮都保持着这样的生活状态,早起先吃一碗粥,然后如原主以前一样去做早课,邢李氏则趁这个时间打扫卫生,还有给后面的鸡喂食,烟儿则跟着进去捡鸡蛋,等早课完了,司蛮再吃点酥饼之类的垫肚子的,就拉着烟儿在院子一边转圈,一边教烟儿背书。
可这天早上,司蛮做完早课回来,面对的就是邢李氏那张漆黑的脸。
“怎么了?”司蛮就着邢李氏端着的水盆洗手。
“咱们的鸡少了一只。”邢李氏咬牙切齿,心疼坏了。
这些日子鸡都是她喂的,那些小母鸡从村户人家的鸡一跃成为县主的鸡,身份高了,她比喂孩子还精心呢,前几天还让邢忠送了点田螺过来捣碎了喂,就为了能让它们多下蛋,现在少了一只,她恨得只想落泪。
司蛮:“……”
“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偷了?”
“我到处找了,鸡圈上没有破洞,而且只少了一只,估摸着不是被偷了就是被黄鼠狼叼了。”邢李氏‘哗啦’一声将水给泼了出去,心里越想越气:“连居士养的鸡都要偷,真是黑心烂肺亵渎佛祖的东西,小心吃了烂肠烂肚。”
‘黄鼠狼’林忠打了个喷嚏。
他神秘兮兮的将已经去见佛祖的小母鸡儿递给自家老娘:“快拿去炖汤吧。”
林嬷嬷眼睛一瞪:“哪来的?”
“我山上打的。”
“胡说八道,这一看就是家养的,你该不会去村里偷鸡了吧。”林嬷嬷一把扯住林忠的耳朵。
“娘你说什么呢?怎么能是偷呢!我月例银子不少,总能买的起,再说村里也没鸡了啊。”林忠看着林嬷嬷满是威胁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是捡的,是我在后山捡的鸡。”
因为没买到肉食,林忠他们这几天天天往山上窜,乳娘这段时间被逼无奈天天偷着吃野味,可奶水依旧没多少,今天林忠上山换了条路,路过一个小院子时,就看见院子后面的鸡窝里面飞出一只肥硕的小母鸡。
它既然飞出窝,又恰好被林忠看见了,于是林忠一个擒拿手。
小母鸡到手。
林忠说是捡的,林嬷嬷却是不相信,只是这鸡已经死了。
她狠狠的拍了一下林忠的背:“孽障,还不快跟我说哪里来的,我好上门去赔礼去。”越说越气,最后又撕住儿子的耳朵:“这里可是蟠香寺后山,能住在这儿的有几个普通人家的,要是知道你是偷鸡贼,偷鸡事小,损了老爷的威名事大,你个不知礼数的东西。”
林忠可怜巴巴的揉着耳朵。
带着拿着赔罪点心的林嬷嬷绕了好大一圈,指了指隐藏在深处的小院:“喏,就是那处院子。”
恰逢邢李氏打开门朝外倒水,母子二人刚想上前,就听见邢李氏嘴里骂骂咧咧:“……亵渎佛祖的东西,小心吃了烂肠烂肚。”
林嬷嬷母子:“……”
这种时候就很尴尬了,这承认也不好,不承认好像更不对。
林忠更是羞愧的满面通红,他没想过一只鸡而已,背后竟然被人这般辱骂。
“还不给我滚回去。”林嬷嬷踹了他一脚。
林忠揉揉耳朵,蔫哒哒的走了。
林嬷嬷重新挂上喜庆的笑时,那扇门已经又关了起来了,林嬷嬷拍了拍裙子,拎着点心上前去敲门:“叩叩叩。”
“谁?”里面传来奶声奶气的询问声,显然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林嬷嬷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过这里居然有个孩子。
门‘吱嘎’一声从里面开了,只见一个妇人手里牵着个孩子,脸上带着疑惑:“您找谁?”
“我是前头巡盐御史林大人府上,此番来是特意来赔罪的。”
邢李氏一愣,连忙侧过身去让林嬷嬷进去。
“谁?”房内传来询问声。
“县主,是前面林大人府上的嬷嬷,特意来赔罪的。”邢李氏连忙点出了司蛮的身份,然后就看见那老嬷嬷脸上错愕一瞬,紧接着那姿态愈发的恭敬了些。
作为跟在曾经的侯夫人林家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自然也是了解二十四年前的那桩事。
再一想想此刻站着的地方,里面的那位县主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林嬷嬷也跟着看向门口。
很快,就看见一个穿着素雅,带发修行的居士从屋子里走出来。
只见那居士身形纤瘦,弱质纤纤,面容娇美,神色淡泊,一身书卷气,门一开,清风袭来,裙角微扬,在这山林中的雾气间,颇有些闲云野鹤的感觉。
林嬷嬷看着不由得微微张嘴,眼底染上讶异。
司蛮坐在主位上,让邢李氏拿了个小杌子:“嬷嬷快请坐。”
“老奴拜见清阳县主。”
“快快免礼,我乃方外之人,无需多礼。”
邢李氏送上罩衣给司蛮披上,又拿了帕子给司蛮擦去指上的墨痕。
坐在小杌子上的林嬷嬷却在隐晦的打量着这位清阳县主,审美完全被自家老爷林大人带歪了的林嬷嬷只一眼就知道,这清阳县主是长在自家老爷审美标准上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