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宫来,姚黑儿先来见姚琼。
姚琼正在坤宁宫的窗下,刺绣一件红色的小肚兜,麒麟献瑞的图案,甚是复杂与繁琐,姚琼做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抬头看看窗外,一时又捶捶后腰。此时看见母亲走来,忙放下伙计,站起身来。
姚黑儿拿起小肚兜看了一眼,叹道“皇后怎么还在做这些事?也该歇歇才好。陛下如今在哪个宫里?今日病情如何了?”
姚琼满面忧虑,皱着眉道“娘,陛下前两日受了寒,越发不好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越发担忧,哪个妃子的宫里也不让住,如今只在太皇太后的长乐宫中,太皇太后亲自守着,女儿方才从那边回来,陛下早起只喝了半碗粥,又睡下了。”
姚黑儿又长叹一声,道“娘昨日忧心陛下的病,到郊外的一所庵堂中,却比陛下祈福,遇上一位老尼,听说医术甚是高明,如今就请她进宫来,为陛下请脉,你说好不好?”
姚琼点头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商议呢,要再寻好的大夫来,娘既有这个主意,女儿就陪着娘往太皇太后宫中去,说明了,看太皇太后的意思,如何?”
娘两个商议已定,便往长乐宫中来。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在因为李晟的病,满心焦虑,听姚黑儿说在外请了一位高明的大夫,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忙连声答应“叫姚国夫人费心,既是如此,命宫中的太监们拿了轿子,好生请了这位大夫来。”
一时接了玉川大师进来。
玉川大师给李晟诊了脉,请太皇太后到厅内来,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启禀太皇太后,陛下之症,虽有些凶险,倒也不妨。依贫尼看,陛下之症,乃是思虑过度,或因对某人思念至切而起,待贫尼开个方子,与陛下调养一段时间,到了新春前后,就可望好了。只是有一点,切不可让陛下再见到与此人有关的东西,若是再见到与袭人有关之物,激起旧病,只怕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欢喜道“果然如此,大师说的真切。既是如此,请大师开个方子来,若是陛下痊愈,哀家定然为大师重修庙宇,再塑佛像金身。”
玉川大师淡淡一笑“太皇太后,贫尼乃出家之人,只以慈悲为怀,若能救得了世人性命,便是莫大的功德,并不以重修庙宇为念。”一边说着,一边写了方子,太皇太后命人拿了,往太医院去抓药,又笑道“大师可否留在宫中数日?以待皇上的病症,略有起色,再返回宝刹?”
“这……”玉川大师面露难色。
姚黑儿忙道“太皇太后,以臣妇看,不如请大师在臣妇家中安歇,总归臣妇那里,离宫中也近,每天来往也甚是方便。”
太皇太后也情知玉川大师是嫌宫中拘束,住到姚府,倒也是个法子,只得应了。一面又悄悄吩咐太监,将贤妃留下的所有之物,全部拿去销毁,又命奶妈好生照看小皇子,不许带他到长乐宫中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太医院已经需要的药材都送来了,玉川大师亲自看着宫女们熬了,喂李晟喝下。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李晟的脸色便好了些,又命人拿饭来,李晟吃了一碗红稻米粥并两个卷酥,便说要出去走走。
玉川大师忙劝阻道“陛下,虽觉得好些了,其实因病了这些日子,身子是极虚弱的,只许再将息一晚,明日早起再吃了药,上午便可往御花园中去走动走动。”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旁边也赶忙劝,李晟只得罢了,命人拿了书来,看了几眼,便又睡了。
太皇太后格外欢喜,忙对玉川大师谢了又谢。姚黑儿这才松了口气,因笑着告辞。太皇太后笑道“姚国夫人,有劳你了。天色已晚,哀家也不留你,这两日得了闲,只管来和哀家说话,皇后那里也快该生产了,也要你多陪陪才好。”
姚黑儿一一答应了,与玉川大师一起告辞出宫。回到府中,替玉川大师安排好的住处,方回到房内,将事情和钟翠菱一一说了,翠菱也十分欢喜,笑道“这下姐姐该心静了,明日得了闲,也可去看看定王妃了。”
姚黑儿笑道“可不是,今儿让玖儿就那么走了,我心里难受得跟猫抓一样,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明儿让厨房做几样她爱吃的,我给她拿过去。”
第二天早起,姚黑儿和钟翠菱一起坐了车子,先送了玉川大师进宫,又带了几样姚玖爱吃的糕点,往定王府而来。
定王府管事的媳妇见了姚黑儿,忙请入花厅,赔笑道“夫人,可是不巧了,王妃今日往灵静庵进香去了,说是要等午后才回来。王爷仍是一大早就往朝中去了。夫人……”
姚黑儿一愣,只得勉强笑道“既是如此,罢了,敢哪日闲了,我再来给王爷请安,也就是了。这几样东西,都是素日王妃爱吃的,烦妈妈交于王妃。”
这媳妇满口答应了,送姚黑儿出来。
钟翠菱笑道“姐姐,王妃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瞧你说的,”姚黑儿轻描淡写地道“玖儿这孩子,从小虽有些任性,却凡事不放在心里,便有了不开心的事,转眼就忘了。你还不知道的?也罢,好容易今日无事,咱们往寇府中,找寇夫人说话去。”说着,吩咐车夫往寇府去了。
话说李晟,自打吃了玉川大师的药,一天一天好转。转眼已过了三天,玉川大师便向太皇太后告辞道“太皇太后,贫尼来了这几日,也该回山中去了。如今留个方子在这里,比前几日的略有调整,以将养为主。这些日子,陛下也不可太劳碌了,便是看奏折,一日不超过一个时辰为限,闲时只管在后园中转转,只是注意暖着些就是了。另贫尼嘱咐的那件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切切!”
太皇太后满面笑容地答应了,命人拿了金银之物,来谢玉川大师。
玉川大师摇头道“出家之人,用不着黄白之物,太皇太后只管收了去。”
太皇太后只得命人拿了几匹大布,笑道“大师便是不要金银,几匹布,大师定要拿去,好歹做件僧袍,等开了春,哀家便往宝刹去还愿。”
玉川大师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太皇太后命人送出宫去,安排了车轿,直送玉川大师往孤暮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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