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形式,对于李簧军来说,一片大好。
因为杜辛坚壁不出,而被许君问了罪,这新任的守将齐清自然不敢以防守为主了。将杜辛送往京城待罪之后,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部下,提拔了几个自己的亲信上来,便摆开阵势,出城迎战。
这是李簧最擅长的局面。许国朝廷内的将军,近年来疏于战事,日日只是在京城中宴饮赏乐,早已与排兵布阵上十分生疏,而李簧父子们常年在边关防守,时不时与胡国打上一仗,自然是兵强将勇,战术纯熟。
在唐继的调配之下,一支军队佯装败退,轻而易举地将齐清的军队引到离河阴府五十里的一个山谷中,另一支军队趁着城中空虚,杀了进去,不到半日,便占领了河阴府。
等齐清的军队在山谷中狼狈地逃窜回来,见到城头已是李簧的旗帜。齐清仰天长叹一声,只得带领残部,惶惶如丧家之犬,绕过河阴府,往南逃去。
有了雍栋和杜辛的前车之鉴,齐清也没有敢逃回寒城,而是带着手下败将,投奔了荆国。
许国已经一片萧条,无可派之兵,无可用之将。
许君龙吟,刚刚气冲斗牛,怒火万丈地签发了对杜辛处以绞刑的命令,还没来得及执行,就收到了齐清战败,河阴府失守的战报。
他一阵眼前发黑,险些晕倒在龙椅上。
怎么办?接下来,该派谁出征?
龙吟无助的目光,在大殿中那些大臣们的身上扫来扫去,希望能有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起这份重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些平日里慷慨激昂的文臣武将,此时都像哑巴一样,一言不发,甚至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好让龙吟注意不到自己。
龙吟心头的怒火越来越大,一拍龙书案,正要说话,忽见又是陈司马出了朝班。
龙吟心内一喜,暗道“关键时刻,还得说是国丈对孤忠心耿耿。”一边想着,一边将满脸怒气,唤作笑意盈盈,竖起耳朵听陈司马究竟有何话说。
只见陈司马躬身下拜,朗声道“陛下,事到如今,以微臣看,只有一个人能领兵出征,匡扶社稷,拯救我大许国于危难之中!”
龙吟忙追问道“陈司马,保举何人?”
陈司马继续道“陛下,唯有神武大将军杜辛,曾和叛贼李簧,两军对阵,据李簧于关外,寸步难进。以微臣看,不如陛下暂时赦免了杜辛的死罪,命他领兵出征,若是旗开得胜,赦他一家出狱,再另行封赏;若不能抵挡叛军,再杀他个两罪并罚!”
赦免了杜辛,让他继续领兵对抗李簧?他还能对自己忠心耿耿吗?龙吟心里犹豫起来。
不赦免?朝中还有谁是可以派出去的?
龙吟心里隐隐泛起一阵失望,他本以为,陈司马会主动请缨,领兵抗敌呢!
此时的这位大许国君主,第一次无比想念那几位被自己亲手处死的几位老将军,姚典,王信、彭布、张广、秦豹、李遂……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几位老将军都是被冤枉的,可是,他怕他们谋反啊!万一谋反,自己不是对手啊!
怕他们谋反,反而逼得李簧谋了反!
龙吟坐在龙座上,看着鸦雀无声的金殿,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悲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忽然,他心中一亮,没准,那位病了的刘老将军,病情已经好转了呢?要说打仗,还是这些老将军靠谱,他们都是跟着先帝拼杀出来的肖勇之将。
“来人啊!”龙吟颤抖的声音,回荡在金殿之中。
两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尖着嗓子道“万岁,奴才在!”
“摆驾威烈大将军府!”
“遵旨!”
威烈大将军刘通,脸色蜡黄,嘴歪眼斜,四肢颤抖,含糊不清地躺在榻上,哆哆嗦嗦地给龙吟请安“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臣……死罪……罪……”
不等他把话说完,龙吟就一甩袖子,转身出来了。
能干的杀了千千万,偏偏只留下这么一个老糊涂蛋!
出了威烈大将军府邸,天空阴沉沉的,一道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枯黄的落叶,像刀子一样刮来。太监们忙尖着嗓子,请龙吟上辇。
从正月李簧起兵以来,已经快一年了,眼下又是十月了。
自己还能不能过得了这个年?龙吟心中忽然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龙辇正向皇宫的方向走去,龙吟忽然道“摆驾大理寺大牢!”
紧跟在龙辇旁边的太监忙赔笑道“圣上,那是什么地方?岂是陛下去的?陛下若是想见……杜将军,奴才去给陛下传过来就是了。”
龙吟皱皱眉头,焦躁地道“朕说去那里,你只管吩咐就是了,啰嗦什么?”
老太监忙赔笑答应了,又尖着嗓子向前传话“摆驾大理寺!”
还是那条阴暗潮湿的长长的走廊,还是那股子酸臭腥臊的味道,龙吟忍不住掏出一块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丝绸手帕,捂住了鼻子。
杜辛披头散发、满身污垢地坐在最里面一间牢房的草垫子上,慈爱而无奈地看着对面的牢房。
他对面的牢房内,是他的妻子雍媚儿和儿子杜宝。杜宝闹腾了半天,此刻躺在雍媚儿的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一个身影挡住了杜辛投向儿子的目光,杜辛不耐烦地挥挥手,见并没有将挡住视线的身影挥走,便向旁边挪了几步,绕过身影,继续看向对面的儿子。
“杜辛!”一个冷峻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杜辛浑身一激灵,慌忙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辛!”此时的龙吟,已经抓住了杜辛身上最大的弱点,他平和地道“是朕误信谗言,委屈了爱卿。爱卿可愿意再次替朕出征,剿灭叛军?若能击溃李簧,朕就让你儿子随皇子们一起念书。如何?”
杜辛轻轻战栗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圣上,这出乎意料的旨意,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道,齐清这么快就输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旨意传递给杜辛的信息,就是儿子有救了!
杜辛磕头如捣蒜,诚惶诚恐地道“陛下,罪臣遵旨!罪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圣上隆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