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身旁一只铁桶被风吹得左摇右晃,装在里面的漆料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曲熙然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想找个稍微避风点的地方站会儿。
厂房是活动板搭建的,艳阳高照的时候还行,一遇到这种恶劣天气,根本扛不住多久。
她踩着板梯往另一侧走去,总算在角落的大纸盒子里发现了一块原料。
质量看着还不错,色泽度也可以,完全符合永恒所需要的规格。
想到齐致修刚刚打来的那一通电话,她不敢耽搁,立即拍了张照片发送了过去。
几秒后,对面给了回复。
——还可以,立即想办法签约,两天之内找人运到z市,这边没法儿再拖了。
两天内?
这雨一下就没完没了,就算签下合同,也未必有司机敢冒着风险送。
——齐总,这恐怕有点难,f市天气太恶劣了。
曲熙然又编.辑了一条发送了过去。
——给司机五倍的酬劳。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有的是穷困潦倒的人,只要给出足够高的价格,绝对有人抢破头去送货。
看来齐致修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没力气再劝,视线穿过摇摇欲坠的厂门朝外望去。
风比她来的时候刮的更大了,现在出去的话,一定走不了几步路就会被吹倒在地。
眼下该怎么办?
等它停下来么?
可谁知道这一等要多久。
叮——
令人烦心的事总是会凑到一块,她正在为是走是留发愁,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哪位?”
“曲小姐,我是裴映梦,您人在哪儿?该不会真的跑去厂房了吧?!”
“我……”
哐啷——
话还没说完,堆放在不远处的铁桶纷纷被吹的砸了过来,动静比地震都要可怕。
“啊!”她惊呼一声,慌忙朝着另一侧躲去,手机却一个没抓稳掉在了水塘里。
“……”
这款手机看起来很不错,但并没有防水的功能,没一会儿屏幕就黑下去了。
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被断了,耳边是杂物不停落地的声音,曲熙然自认为不是个胆小怯弱的人,但这回她是真的怕了。
“哐!”
身后倚靠的板开始变得不稳,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快倒塌了,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一步步往旁边挪。
可惜厂房里太黑,加上外界因素的干扰,走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脚下,一个不小心拐到了石头摔向了地面。
这一摔着实不轻,她感觉脑袋里都“嗡嗡”的响,两只手臂火辣辣的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被蹭破了。
她以这种狼狈的姿势休息了十几秒,觉得总这么趴着也不是个事儿,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两腿软的跟棉花似的,是根本办不到。
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孤寂从四周涌来,冰冷的雨水透过厂房的缝隙里钻,这种垂死挣扎的感觉,让她陷入了深深地焦虑恐慌之中。
难道要死在这儿了么?
脑袋里越来越重,上下牙齿被冻的“咯咯”打颤,就在她游走在昏迷边缘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是幻听么?
这种天气有谁会到这儿来?
“曲熙然!”
身体突然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起,那人嗓音很低沉,哪怕掩饰的很好也能感觉出尾音的颤抖。
“你怎么样了?被东西砸到了么?说话啊!”
她费力的掀开了眼帘,很轻易就辨认出了来的人是谁。
“陆桀?”
见她理智还算清醒,男人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谩骂,“你脑子进水了么,这种天气还出来乱跑,为了齐致修那种废物,至于这么卖命么!”
换做从前被这么骂,曲熙然肯定会还嘴,但她这会儿什么都没说,表情呆滞麻木。
陆少觉得她肯定被吓傻了,拧着眉头,把人抱到了干爽点的地方坐下,仔细检查着伤口。
“还行,只是蹭破了皮而已,骨头应该没问题。”
“你怎么会来?”
“呵,你该庆幸我跟来了,否则明天一早你就会变成一具无名女尸。”
他嘴上骂着,手上也没闲着,迅速将防水背包里的干毛毯拿了出来,“赶紧把外套脱了,裹着这个会暖和点。
“嗯。”
到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恩恩怨怨了,她听话的蜷缩进毯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认识这么多年,陆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光鲜耀眼,头发得梳的一丝不苟,西装找不出皱褶。
但此刻的他满脸污泥灰尘,冷冽的眉宇间染着几许疲态,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划到了,裂开了一大截,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为什么?”
她喃喃的询问着,想索要一个答案。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陆桀却听懂了,“没有为什么,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死也得我同意才行。”
这么狂妄倨傲的话,估计也只有他能说的理直气壮。
曲熙然轻扯了一下嘴角,歪歪斜斜的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
自从离婚之后,她从没有主动是示软过,这举动明显把陆桀给惊到了,身体僵的跟石头一样。
——
风声和雷雨声还在持续,厂房里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试图用身体仅剩的热度去温暖对方。
淋了一场雨,又穿着湿透的衣服在角落里坐了这么久,曲熙然不可避免的发起了高烧。
她不敢睡过去,担心陆桀一个人会害怕,“你,你跟我说说话吧。”
男人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说什么?”
“都行。”这种时候,连脏话都很动听。
“你走以后我去了一趟公寓,看到了桌上的那堆碎片。”他找了个不算太好的话题,“那是准备送给我的么?”
“少自恋了,那是买给乌龟的。”她生怕被笑话,不敢承认。
“乌龟需要手灯么?曲熙然,你分明就是喜欢我的。”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爱这种东西是刻入骨髓里的,她拥有过,得到过,哪怕最后遍体鳞伤,也很不可能忘记。
没有谁在经历过那样刻骨铭心的过去后可以轻易放下,她也不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