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 艾米莉亚也get到了诺亚此举的用意。
正如他之前说过, 在拯救世界和“诺亚”之间，艾米莉亚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放弃后者的。
如果为了拿到暗之石, 深渊之主哈里斯厄里克必须苏醒，那么人族少年“诺亚”就会消失。
艾米莉亚虽然不舍, 但不会后悔这样的选择。
诺亚从来不会阻止艾米莉亚做任何事情, 这一回也一样。
记忆留存下来，便是为了将来某一天, 倘若他当真觉醒成为了暗黑神，他还能重新想起关于“诺亚”的一切。
也是为了遵守当初, 他答应过艾米莉亚的承诺，即便觉醒, 也不会与她为敌。
“……怎么总是这样——”
艾米莉亚摸了摸脖子, 嘀咕。
总是无条件地顺着她的意愿，害得她脾气越来越差了啊！
“这种感觉很奇怪。”
哈里斯淡定地, 慢吞吞地说道，“倒是挺有趣, 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别人，还是龙族。”
艾米莉亚斜眼, “龙族怎么了？诺亚就是喜欢我, 你有意见？”
哈里斯灰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 “没有意见。你很可爱。”
他说得认真, 艾米莉亚脸一红, 插腰，“别以为你有诺亚的记忆就了不起了，我是不会把你当做他的！”
哈里斯慢条斯理点头，“无妨，你高兴就好。”
艾米莉亚：“……”
“不准学诺亚说话！！”
哈里斯想了想，“我努力。”
“但是有点难，”他说道，“我如何想，便会如何说。”
艾米莉亚：“……什么意思？”
哈里斯看过来，表情虽淡，却很认真。
“我大约也爱上你了。”
艾米莉亚：“……”
“那是错觉！”
她抽了抽嘴角，“那是诺亚的感情，不是你的。”
哈里斯却摇了摇头，“诺亚就是我。”
“诺亚不是你！”
艾米莉亚强调，“你只是有了他的记忆！”
哈里斯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并非如此。”
艾米莉亚抿了下唇。
她也猜到并不仅仅如此了。
就像艾米莉亚自己，也有龙族少女的记忆，刚开始的时候，她和龙族少女也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现在她和龙族少女已经越来越同步甚至都开始分不清到底自己到底是谁了。
哈里斯也会这样吗？
“就算你这么说，”艾米莉亚扭头，“在我眼里，你也不是诺亚。”
她插起腰，“言归正传，你现在已经有了诺亚的记忆，也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对吧？”
灰发的恶魔之主默默点头。
艾米莉亚朝他一伸手，“暗之石，拿来吧。”
哈里斯的视线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秒，后退一步。
“你拿到了暗之石，就会离开这里。”
嗯？这意思是……不想给？
艾米莉亚开始撸袖子。
那就抢！
大不了再拆一次黑城堡！
还没等她发作，哈里斯抬起头来继续说了。
“暗之石可以给你，但有条件。”
艾米莉亚顿了顿，放下袖子。
有条件倒是正常，她原本也没想过会那么简单，毕竟是深渊副本。
于是她抬了抬下巴，“什么条件？”
“留下陪我。”
艾米莉亚：“……？？”
开玩笑？
她望过去，正对上哈里斯冷静的目光。
她抽了抽嘴角，“谁要为了一块破石头卖身啊。”
哈里斯偏了偏脸，似乎有些苦恼。
艾米莉亚皱眉，“都说了我是不会把你当做诺亚的！你别对我抱非分之想！”
哈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为何要对一个区区人族如此上心？”
“不关你的事。”
艾米莉亚有些烦了，“废话少说，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我直接动手了。”
她的耐心本来就不好，更何况现在，情势乱七八糟一团乱，她的处境也不太好，更加暴躁了。
一个火球喷过去，金红色龙炎弹射到哈里斯衣袖上，他漆黑的长袍如同被风吹开的浓雾散开，片刻之后又聚拢了起来，却是毫发无伤。
只不过他身后的宫墙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
黑暗的深渊之地上，突然爆发出巨响，类似的声音在深渊并不罕见，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争斗。
但是这种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的动静还是少见。
“我去可以啊大妹子！”
阿尔玛手搭凉棚远眺着黑城堡那里砰砰砰像是放烟花一样冲出来的烈焰，兴奋，“伊耶塔，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搭把手？”
正目瞪口呆的伊耶塔闻言抽了抽嘴角，“要去你自己去。”
“你也鼓励我吗！好我这就上了！干翻黑暗神！耶！”
阿尔玛说着，翅膀一拍，欢呼一声就朝着城堡冲去。
伊耶塔伸出一半的手僵在了那里。
阿尔玛才靠近城堡，一簇零散的火球就直愣愣冲了出来，到了半空，天女散花似得炸成了无数星火又落了下来。
“卧槽！烫烫烫！”
她惨叫着左闪右避，好不容易冲出火星范围，从城堡破开的大洞落了进去。
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剧烈燃烧的金红色火焰。
空气仿佛都沸腾了起来，热浪旋转翻涌，以那两个人为中心向外扩散，而在这赤色的中心，两个身影紧靠在一块儿，阿尔玛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呆呆地发现，那两个人正在接吻。
龙炎以雷霆之势炸开，轰的一声，黑色的城堡整座燃烧起来，眨眼化作了灰烬，阿尔玛抱头蹲地，被那带着震怒的魔压吓得瑟瑟发抖。
哈里斯被逼退，放开了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双瞳凝成竖瞳，金红色的眼睛充盈怒气，她用力擦着嘴唇，气得要命。
这家伙——居然耍流氓！！
明明是打架，竟然趁她不备忽然就凑上来了。
可恶！！
哈里斯看了看四周，再看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恶狠狠磨牙，脸颊上龙鳞隐现。
她这是真的气得狠了，大有一副要冲上来跟他拼了的样子。
哈里斯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艾米莉亚喉咙里溢出野兽般的低吼。他于是停了下来，伸出手。
黑色雾气在他掌心聚集，而后凝在一起，形成了一块漆黑的石头。
“抱歉，让你生气了。”
他眼中闪过细微的无措，“这个给你。别生气。”
迎面扑来一阵风，掌心一空，哈里斯抬头，就见空中展开一对巨大的墨绿色翅膀，艾米莉亚已经倏然飞远。
他毫不迟疑，身影一晃追了上去。
艾尔玛抱头蹲在地上，等了好久再没听到一点动静，这才抖抖索索地抬起头望向四周。
这一抬头，她就傻了，黑城堡，围墙，竟然全都没了，阴风吹来，她一个哆嗦，顿感凌乱。
……
飞出去很远，哈里斯跟着艾米莉亚落到了地上。
艾米莉亚此刻已经恢复了人形，脸上的龙鳞也消失了，只是表情冷冰冰的，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谁近谁死的残暴气息。
“别跟着我！”
她气冲冲地扭头吼。
“如果你是在寻找回去的路的话，”
哈里斯看着她说道，“你必须要去海族，只有海魔之门能带你回去。”
他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淡定模样，让艾米莉亚气噎住。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面无表情，“海魔之门到底怎么回事？”
“它能通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哈里斯回答，“在你踏入其中时，它会依照你的愿望为你开辟出通道。”
本来气头上的艾米莉亚愣了一下。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设定，于是脸上的冰冷稍微退了退，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任何地方？”
哈里斯点了点头，“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所以她当时想着，要拿到暗之石，于是海魔之门把她送到了有暗之石的地方……？
她看着手里的那块石头，忽然有些理解了。
因为她在这里拿走了哈里斯的元素石，所以在未来的时空里，就不再存在暗之石了，即便当时他们去了深渊，恐怕也找不到暗之石。
那个时空不存在暗之石，所以当她在海魔之门中想着要去存在暗之石的地方，海魔之门把她送到了这个时间点。
这完全就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
同时，艾米莉亚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海魔之门当真能把人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的话……
那么它是否也能让她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艾米莉亚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来世界的事情了。
海魔之门能把人送去最想去的地方，而她顺利地通过它来到了这里，原来在她心里，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不是她最想去的地方了吗？
完成主线任务，就可以回去，现在，不用完成那么苛刻的任务，她也有机会可以回去。
但艾米莉亚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心动的感觉。她只是在想……
那么诺亚最想去的又是哪里呢？
“艾米。”
熟悉的声音传来，艾米莉亚一怔，脸色又冷了下来，“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因为和我接吻，所以你才生气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困惑，“你和诺亚不仅亲吻，还……”
“……”
艾米莉亚深吸了口气，竭力压抑怒气，“你不是诺亚，就算有他的记忆你也不是！”
哈里斯看她，“他是我的转世。”
“那又怎么样？”
艾米莉亚皱眉，“我喜欢的是诺亚，我喜欢他的金发和眼睛，你们完全不一样，他会开朗地对我笑，会给我做好吃的，会送我花。”
“我比不上一个人族？”
哈里斯偏了偏脸。
“谁也比不上他。”
艾米莉亚淡淡道。
哈里斯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
他抬手一挥，空中泛起波动，雾气聚集，像极了之前给艾米莉亚变出镜子时的模样。
但是此刻，出现在那里的并不是镜子，而是一条黑雾缭绕的甬道。
哈里斯看向她，“陆地与深渊的通道还未被封印，你可以通过它前往大陆。”
艾米莉亚看看他，“为什么要帮我？”
哈里斯拉起兜帽，黑雾重新遮掩住了他的脸，“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艾米莉亚：“……”
她抬脚往前迈去，手被握住了。
“当真不愿留下么？”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艾米莉亚把手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跳入了那条甬道。
灰黑色的雾气翻滚，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空气再度恢复了寂静。
留在原地的哈里斯看着苍白的掌心。他抬起头，望向空旷的深渊荒野。
亘古不变的深渊，再度被寂静的黑暗包围了。
……
阳光灿烂得能晃瞎人的眼睛，清脆鸟鸣阵阵。
山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地落下一地斑驳日光。
从甬道里跳出来的艾米莉亚整个人都傻住了。
“喲！”
不远处，某个翘着腿躺在树下的少年朝她懒洋洋挥了挥手。
他那一头红发横七竖八地翘着，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没梳理过。
旁边搁着把粗制的巨剑，衣着简陋朴素，笑容爽朗刺眼。
整个儿就像个大傻子。
“哈哈哈，我就说今天会走运，我叫威尔，冒险者，要不要交个朋友？”
那个大傻子跳起来，笑嘻嘻地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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