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永嘉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眼睁睁地看着这宛若人间炼狱一般的事情, 接连发生的。
他只能跟着梦中的桐桐,看着她因亲人的惨死而痛不欲生, 看着她被“梦中的自己”生生误会, 无论如何解释, “梦中的自己”就是不愿意相信她,甚至折辱她……
公西永嘉惨痛地闭上了眼睛,这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桐桐。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尽的阴霾所埋葬, 所有的一呼一吸都带着钻心的疼, 以至于他甚至把自己逼得窒息。
绝望在蔓延,他就这样,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桐桐颠沛流离, 一落千丈。
眼睁睁地看着“梦中的自己”,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她依然咬牙, 一声不吭, 只是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令他怦然心动的眼眸,如今盈满了刻骨的仇恨。
有那么一瞬间,公西永嘉惊觉那个濒死的阚青桐竟然向自己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冲破了重重迷障, 那滔天的恨意,让公西永嘉宛若被一箭穿心!
公西永嘉连连后退,甚至有些跌跌撞撞,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反复说着:“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在做梦……”
做梦?是啊,可是梦还在继续。
于是公西永嘉看着“梦中的自己”以羞辱的语气,用心险恶地提出了交换,让桐桐与大师兄成婚。他竟然是为了让两方都不能得其所爱,为了折磨他的小师妹的同时,还要恶心他的大师兄,让大师兄再也没有资格和自己竞争绿腰。
公西永嘉觉得这一切荒唐极了,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令人厌恶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让桐桐嫁给别人?
绿腰是谁?一只低贱的蛇妖?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只蛇妖,太可笑了!
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小师妹一个人啊。
只有她,只有她,明明自始至终,他的心,都被持剑含笑回眸的女子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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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还在继续,不论公西永嘉如何反驳,如何不可置信,如何挣扎,他都只是这场梦中的过客,只能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阻止,也做不出任何改变。
因为,这本来就是既定的现实,被埋藏在冰面之下的血泪。
公西永嘉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被迫出嫁,红衣如血,面容憔悴,惨白不堪。
公西永嘉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没能等到新郎的出现……
他就这样看着那一袭嫁衣,宛若雕像一般,立于屋檐下,漫天飞雪中,等待着迎亲队伍的阚青桐
公西永嘉倏地感觉一股泪意涌上了心头,鼻腔酸涩不堪,他站在旁边,哑着嗓子:“……桐桐。”
她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
熟悉又陌生的万丈山上,挂满了的红绸,都似乎在嘲讽着这可笑又可悲的一切。
万丈山的风雪和太阿城相似,白的纯净,太阿城已成人间炼狱,尸山血海,如今万丈山上的红段,仿佛是另一种血泪。
桐桐死了!
公西永嘉心神俱震——他无法阻拦,他一次又一次地穿过那个陌生男人的身躯,他挡在阚青桐的面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穿过他的身躯,然后……穿透了阚青桐的xiong腔。
掏出了一颗猩红的心脏。
“不!!!”公西永嘉声嘶力竭,他惊恐至极地看着这一切,脑子已经混乱成一片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颗心脏还在跳动,还冒着热气……
“桐桐!桐桐!桐桐!桐桐——”
飞雪埋葬了那残破的身躯,积雪在她的眼角眉梢。
公西永嘉就这样,跪在她身旁,一次又一次地企图抱住她,可是不能,他不能,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就这样凑近,仿佛和阚青桐额头相抵,看着她仰面,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
没有绝望,没有仇恨,仿佛一切都被抽离。
然后,公西永嘉察觉到她的唇畔还在蠕动,公西永嘉泪流满面地凑近她,仿佛在与她脸贴着脸,然后他听到了她最后的话语——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
“祭、吾、生魂,以……血为誓,生、生、世、世,虽死、不休,此仇必报!”
风雪乍起,席卷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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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西永嘉以为这就是终结了,他已经快要疯了,看着桐桐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无能为力,便只是魂体,也生生在呕血。
可是这不是终结,迷障散去,飞雪依旧,他又回到了远点。
和蔼慈祥地老人,牵着一个小姑娘:“你们来,这是阚青桐,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要好好照顾她。”
公西永嘉恍如隔世,看着那个小姑娘笑着走近自己,他竟然泪如雨下。
然后,那可怖的一切,再一次发生了!
这一次,公西永嘉跪在梧桐木下,跪在阚青桐的血泊之中,痛哭流涕,悲痛不能自已,神魂震荡。
再一次,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重复上演,分毫不差。
公西永嘉与真正的疯癫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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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的阴霾,都如同潮水一般散去,公西永嘉已经不敢又任何期待了。
他睁开了眼睛,本来以为,又会看到天机老人牵着那个小姑娘进屋,结果却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桐桐!”意识到是梦醒了,公西永嘉分上,我不杀你,你且自行了断吧。”
过往的一幕又一幕,从脑海中走马观花一样地闪过,那些欢笑,那些单纯,那些美好,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都仿佛随着成长而逝去……
公西永嘉贪恋地望着阚青桐的眉眼,似乎要将这一切都记住一般,他早就不愿活着了,在前世里那个女子靠在梧桐木下,久久不愿合上眼睛的时候。
“桐桐,最后为我念一段往生咒罢……”公西永嘉说罢,拾起长剑‘扎鼠’,于脖颈之间,横过,丝毫不曾犹豫,稳、疾、狠。
血痕溅起,高大的魔族萎靡在地,他还张着嘴,哽着最后一口气,猩红地眼睛,充满了希冀地望着阚青桐
往生咒……桐桐,只求来生,你我二人,不再如此了。
阚青桐一如既往地冷漠,她垂眸,看着濒死的二师兄,眼眸中尽是冷淡和无动于衷。
然后,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疑惑,微微一笑,说:“往生咒?二师兄,你怕不是忘了,我这样一个没有来生的人,如何能为你念得往生咒?”
闻言,公西永嘉痛不可遏,绝望地看着她:“桐、桐!桐、桐……”
别走,求你。
可是阚青桐终究是整理了一下衣摆,施施然离开了。
如此绝情,如此冷酷,公西永嘉睁着一双眼睛,气息已然消失殆尽,眼中的绝望却更胜活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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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公西永嘉已死,忏悔值定格——25目前任务完成进度为:45”
湛兮闻言,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黑子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该落便落。
438仿佛很高兴:“很好很好,我们又接近及格线了,你要继续努力,好好保持!”
湛兮闻言失笑摇头。
忽然,湛兮身旁的空间倏地扭曲了起来,然后一女子身形展现。
定眼一看,赫然便是那一日对阚青桐放箭的女子。
女子高马尾轻晃,道:“妖族大乱。”
湛兮颔首:“继续。”
“梅飞白告状不成反被告,被关入天牢。妖皇的正统继承人在人族而生死不知,两氏长老被人皇黑羽骑所杀,如今妖族已出兵欲要直线进攻,直至人族帝都城。”
“梅飞白不可小觑,他暗中势力错综复杂,如今正密谋弑父上位……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拖他个十天半个月,”湛兮淡漠道,“待我太阿攻下魔族,且人皇、妖族、迎风楼三者皆元气大伤之时,你再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妖皇宝座。”
女子蹙眉,沉声道:“我知道了,你记得我做了你要我做的事情之后,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湛兮颔首:“自然该如此。”
女子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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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青桐拖着两把剑,施施然地走来:“人虽死了,这追龙剑却是顶好的剑,兄长,该如何处理?”
追龙,公西永嘉的佩剑;扎鼠,阚青桐曾经的佩剑,都是顶级的兵器。
湛兮道:“赏赐给建功立业的将士们。”
“也好。”阚青桐颔首,将剑递给了一旁的下人,“收起来吧。”
湛兮道:“半月之后,你记得要放生。”
“哦?放生那只狐狸?”
“对。”
“呵,好吧……它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大师兄恐怕也很是想念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