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派, 月华阁。
李观妙静静地坐在床边, 望着外面的烧云。
夕阳西下,整座山峰都笼罩在血红的余晖中。
许久之后, 李观妙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掌心,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张字条。
十诫决,这是柳荷给她的选择。
断情绝爱, 又或者放弃。
李观妙的拳头握紧了, 指甲在手心里抵出几个月牙形的印子。
她问柳师叔,若是她能以结丹期坐稳掌门之位呢?
柳荷并非愚笨之人,她立马就猜出了李观妙的意图, 她的态度非常严厉,身为修士,特别是女修, 想要在修真界立足就绝对不能想着依靠男人。
李观妙明白柳荷的话,她和顾清非互相喜欢又有什么用,她的修为若是一直停留在结丹后期, 她只能一直依靠他,若是有一天他不喜欢自己了, 她岂不是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 在魔宫时,他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挡下攻击, 他为了救自己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她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一次呢?她也是真心喜欢他的, 活了一百多年, 她也只喜欢过他。
她又想起了心魔梦境里的那些话
心魔是会放大一个人心中最隐秘的想法,那些话,其实也是她自己的念头。
她愿意为了他放弃结婴,顾清非为什么不能为她付出呢?
李观妙将手心中的字条收了起来,取出一枚传音符,掐了法决后,轻声道:“顾清非,我今晚想见你。”
顾清非收到传音符时,皱了皱眉,李观妙自从回到水月派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他听说她最近一直在闭关,想来是在为冲击元婴期做准备。
她也的确该结婴了。
回到云中大陆之后,他便在百齐山脉中开辟出了一处洞府。
顾清非走出洞府时,晚霞在天边还残留着一抹驼红,他望了几秒,便御剑赶往水月派了。
月华如水,蛟纱般的银雾散落一地,月华阁一如往常。
顾清非上一次来还是一百多年前。
想起往昔,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李观妙一次次地拒绝他,他还是一次次地往前凑。她只不过是给他寄去了传音符,他甚至没仔细思考就来了。
他这辈子真的算是彻底败在她手里了。
月华阁的门是敞着的,顾清非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李观妙,银纱镀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的五官有几分清冷。
她的目光移了过来,声音有些异样:“我等你好久了。”
顾清非突然就想起那日在魔宫中,她娇艳欲滴的模样,他心中轻轻地疼了一下,很快他便强压住了这份悸动,开口道:“李道友找我来是为何是?”
李观妙起身:“进来说话吧。”
顾清非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入座后,顾清非忍不住又问道:“李道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观妙没马上回答,她的指节有些发白,半晌才道:“我结婴失败了。”
顾清非皱眉:“以你的资质,结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是心魔梦境,我没办法突破心魔梦境。”
顾清非抬头望向李观妙,眼神有些异样,他心中有了一种直觉:“是因为我吗?”
李观妙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顾清非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你要怎么办?”
“柳师叔给我一种可以抵抗心魔的心法。”她将写着十诫诀的字条递给了顾清非。
顾清非接过之后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你叫我过来就是想告诉我你要把我忘了?”
虽然李观妙每次都不要他,但他心知她是喜欢自己的,每每想到这点,他心中便会得到些安慰,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
可是她现在却拿出这种东西来刺,为什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中却还是有些难过。他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妙妙,我们现在、现在算是”他因为处理好就搬来与我住吧。”
顾清非收紧了胳膊;“再让我抱会儿,我怕我是在做梦。”
予雾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没疯吧,你居然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们?”
顾清非的眼神很冷:“我的选择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我既然能扶持你当西域魔主,自然也能拉你下马。”
予雾之笑了:“这就开始威胁了?是怕我不给你解药?若我偏不给呢?”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吧?”凌冽的杀意朝着予雾之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直压得她脸色有些发白。
予雾之跟了顾清非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手段,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会后悔的,你看不出来吗?李观妙根本就是想利用你,利用你帮她坐稳掌门之位。”
顾清非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这是我的事。”
“我真的怀疑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清非。”予雾之也没再挣扎,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了顾清非:“这便是解药了。”
顾清非伸手接了过来,他想起那日在魔宫时,他同李观妙说的那些话,他眉头皱了皱,神色有些疲惫:“你回西域吧,永远不要来云中大陆了。”
他终归还是有些下不了手,即使无关于情爱。
予雾之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杀我呢,早知道就不把解药给你了。”
“你走吧,再晚点说不定我就后悔了。”
予雾之挑眉,却也没过多犹豫便推门而出了,自此,整座洞府都空了。
今日,顾清非回到洞府后就将身边的女子全部遣散了。
小梦本便是北山的妖兽,接触契约之后,她就回北山了。
以宋依儿的修为,不管到哪都能过得很滋润,只是她一直自愿跟着顾清非,如今虽有些不舍,却也真心祝福顾清非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顾清非其实一直都知道,宋依儿的心智是不全的,她始终理解不了爱和痛苦。
或许没有爱就没有痛苦吧
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南宫森。
南宫森从小和他一同长大,一直喜欢着他,也在他最落魄时陪伴着他。也因此,他从来都没碰过她,他始终都把森森当自己的表妹,也一直跟南宫森说,若是有一天她能遇到和她相爱的人,他会为她准备好嫁妆的。
他给不了她男女之爱,所以不想毁了她。
顾清非走出洞府,便看到了坐在门口哭的南宫森。
“表哥,你不要让我离开好不好,我只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森森,在表哥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
“表哥,我不想离开你。”
“我会一直在水月派的,和归元山毗邻,森森,你该多把心思花在修行上的。”
水月派,月华阁。
顾清非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真的放下一切和妙妙在一起了。他们会获得幸福吗?
一定能的。
他走入月华阁,迎面便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女子。
“你这是”
女子第一次穿上了红衣,抹了胭脂涂着红唇,清冷的面庞染上几分艳丽,她有些不敢看他:“嫁衣,好看吗?”
他快步上前,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好看。”
顾清非从没想过,李观妙会有一天为他穿上嫁衣。
他低头想吻她,女子轻轻躲开了:“会花的。”
“没事。”他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她的唇果然花了,却并不难看,那是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旖旎。
女子脸颊泛着红,她抬手用指腹擦拭着他的嘴唇,小声道:“沾上了。”
顾清非将她的指尖含住轻轻咬了一下。
“顾清非,你身边那些女子”
“你放心吧,我再不会和她们纠缠了,心中只有你。”
李观妙环住了顾清非的腰,将头贴上他的胸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眸中所有的温柔都消失了,只剩冰冷的怨毒。
“我一直没办法结婴,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不会的。”
李观妙仰头主动亲吻他,她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衣带:“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妻子了。”
顾清非将她抱到了榻上。
李观妙有些害怕:“会疼吗?”
“我不会弄疼你的。”
他真的很温柔,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李观妙还是难受了,因为那感觉过于陌生,让她有些害怕,她忍不住想起那日予雾之说的话、回忆起他压着别的女子的模样。她的身体很青涩,他从没像这次这般亢奋过,他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别哭。”他一点点吻干她眼角的泪痕:“我不会辜负你的。”
“顾清非,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那你可不可以把她们都杀了?”
顾清非愣住了:“你”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毒?”
“不是的。”他将女子拥入怀中:“妙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对你好的,你别怕。”
道歉有什么用?李观妙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顾清非果然不会为了她杀了那些女子。
顾清非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每天都可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过。
他会对她好的,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三个月,一晃便过去了。
水月派,月华阁。
美艳的女子脸色很不好看:“李观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把所有砝码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青衣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
柳荷一直都待在水月派的,自然知道李观妙都干了些什么,她实在是很失望。青衣让她帮忙照看她的徒弟,却没想到李观妙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观妙在柳荷面前跪下:“柳师叔,他真的对我很好,我愿意相信他。”
“你想同他在一起我不阻止,但是你靠着他当水月派掌门,你是想把水月派毁了吗?”
李观妙的手指绞紧了衣袖:“柳师叔,我不会做出损害水月派的事。”
柳荷瞪了李观妙一会儿,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拂袖离去了,只留下一句话:“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以后吃亏了可怨不了别人。”
等到柳荷走了以后,李观妙又在地上跪了一阵子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静静地向窗外望着,不知过了多久,顾清非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妙妙,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李观妙摇了摇头,她主动抱了上去:“我还是觉得现在很不真实。”
顾清非笑了,他抬手揉了揉李观妙的脑袋:“我有时也觉得不太真实。”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不要总是多想。”
“嗯。”她点头。
温存了一会儿,顾清非开口道:“我近日打听过了,凤天国有一处秘境,传闻是上古修士的洞府,我明天便启程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适合当本命法宝的灵宝。”
李观妙的本命法宝在魔宫毁坏了,顾清非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最近才有了眉目:“谢谢。”
“跟我无需这般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