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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使的回应虽然令人费解, 但赵枝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答他一句, 有问有答, 方为礼数。

    她道:“吃了挺好。”

    齐使心提起来, 等着她的下一句。等了半晌,屏风后再无动静。

    齐使焦急不知所措。

    刚才他答的那句话,不合赵姬心意?赵姬嫌他没能领悟到她的暗示?

    齐使见惯阴阳怪气的宠姬,女人心海底针,一句话抛出来, 说得不明不白,后面藏着十句话等着人去猜。

    齐使暗叹一口气安慰自己,给宠姬送礼虽然麻烦, 但是总比给诸侯国大臣送礼强。宠姬的话只要猜十句, 大臣的话得猜一百句话。虽然和赵姬的开场对话不太愉快, 但只要熬过去, 他一定能让赵姬满意。

    屏风前,齐使严阵以待,等着赵枝枝再次试探开口要钱。

    屏风后, 赵枝枝屏息以待,等着齐使开口表明身份开口送钱。

    屋里静得可怕。

    实在□□静了, 门边的小童忍不住往里探了探。

    怎么没人说话了?

    赵枝枝等来等去, 没等到齐使开口说话, 原本就茫然不知所措的她更加迷茫。

    她应该主动搭话吗?

    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气势?嚣张的宠姬, 应该有气势!

    她要是没有气势, 就不能要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气氛实在太尴尬, 赵枝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有气势地和齐使搭话就行!

    赵枝枝双拳紧握,端出颐指气使的架势,凶巴巴往抛话:“你愣着作甚,快不给我讲故事。”

    齐使一顿,是了,他差点忘了,他不仅得送礼,他还得说故事。

    齐使不敢怠慢,立马应下:“鄙人这就为赵姬讲故事。”

    齐使一口气说了三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围绕着送礼展开,诙谐幽默,精彩曲折,引人发笑。

    赵枝枝憋得很辛苦,都快憋红脸,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发出笑声。

    又听完一个故事后,赵枝枝笑得东倒西歪,愣是没有发出一点笑声。故事实在太好笑,越想越好笑,她憋笑太难受,但又不能不憋笑,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不该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不能笑出声的赵枝枝,只好以捶案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故事的喜爱。

    赵枝枝的捶案声,每一下都精准地捶在齐使的心里,齐使心惊肉跳,迷茫无助又委屈巴巴。

    他的故事不好笑吗?

    连王上都被他的故事哄笑过,为何赵姬为何赵姬一声不笑?

    她不仅不笑,她还愤怒捶案。

    齐使:“得罪之处,望赵姬海涵。”

    赵枝枝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她问:“还有故事吗?”

    齐使哪敢再说故事,要是再说下去,万一赵姬将他砍了怎么办?

    表明身份之前,他只是个寻常百姓,赵姬完全可以砍了他脑袋不用负责任。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齐使决定立刻表明身份,速战速决。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忽悠话,打算以最少的利益笼络赵姬,让赵姬为齐国说好话,现在看来,那些话不能再端出来。

    今日莫说是讨价还价,能成功奉上让赵姬满意的礼物就已是万幸。只求赵姬莫要狮子大张口,少要一点东西。

    齐使:“鄙人的故事说完了,但鄙人另有话想对赵姬说。”

    赵枝枝,他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帕。

    他身上常年备有香帕,香帕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是为别人准备的。拿来让别人捂鼻子。

    齐使为自己身上的气味困扰多年,早就已经习惯现下这种尴尬的局面。身为齐国八大姓之首的家族嫡系子孙,他入仕多年,如今却只是个小小的使臣,不是因为他没本事,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怪味。

    朝堂之上,无人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他们都盼着他出使。所以每到夏天,他就会被派出去到处拜访诸侯国,若是被人退回来,他就只能主动告假,留在家中静休,等天气冷的时候,再到王上面前露脸,等候着出使的差事派下来。

    齐使将香帕递给赵枝枝:“此物可遮异味。”

    赵枝枝看着手里的香帕,又看看齐使,齐使挤出一个赔罪的笑,眼眸低垂:“让赵姬见笑了。”

    赵枝枝一愣。

    定是刚才她皱眉被他瞧见,她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想做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但她没想过要嘲笑他。她只是猛地一下子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太适应而已。

    齐使往后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赵枝枝,一边挪一边测量说悄悄话的最大距离:“能听到鄙人说话吗?

    “能。”

    齐使抬头一看,赵姬也挪了过来。

    她将香帕递还给他,黑眸微抬,熠熠生辉:“让你见笑才是,今日不小心洒多了香粉,风一起,屋里到处都是我身上的香粉味,闻着很不习惯吧?既然你有香帕,我就不再唤人为你另取香帕了。”

    齐使心头一震。

    他惊讶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她眼中没有虚假的笑意,也没有厌恶,她坐得笔直,有些严肃,美丽的面庞不苟言笑。

    第一次有人将他送出去的香帕递回来。她没有提他身上的气味,她说是她自己身上香太浓。

    这份微小的善意,温柔而自然。

    赵枝枝接住齐使诧异的目光:“方才你说有话要与我说,是什么话?”

    齐使伏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宠姬伏首行礼,他本不必这样做,因为她只是个宠姬。

    齐使行完礼,表明身份,说清来意。

    他开门见山:“只要赵姬肯向帝太子进言,归还我齐国三座城池,齐国定会满足赵姬一切要求。”

    赵枝枝本以为他会含蓄几句,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好。”

    齐使愣了愣:“赵姬这是答应了?”

    赵枝枝:“答应了。”

    准备一大堆好话打算劝服赵枝枝答应的齐使:“……赵姬当真爽快。”

    赵枝枝:“你也爽快,彼此彼此。”

    齐使不敢大意,太顺利了吧!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应下,好歹也多问几句吧?

    齐使:“赵姬想好要什么了吗?”

    赵枝枝:“想好了。”

    齐使:“赵姬想要什么?刀币金子,还是珍宝首饰?”

    赵枝枝:“我要这三座城池三年的赋税与粮草。”

    齐使目瞪口呆。

    黄昏时分姬稷回来,没有直接回建章宫,而是先去明殿。

    不如他所料,赵姬仍在明殿。

    屋里头还有最后一位说故事的人。

    姬稷嘘一声,让小童们莫要惊动屋里的人,他站在门边悄悄朝大室里看一眼,大室燃了油灯,赵姬坐在屏风后,青铜屏风不够光,他看不见她的身影,只知道她坐在那后面。

    他听见她向说故事的人好奇发问:“那只青蛙真的一直待在井底,再也没跳出去吗?”

    姬稷轻手轻脚走开,走到庭院里,肚子有些饿。他没有唤吃食,也没有去别处。

    他打算等赵姬听完最后一个故事从屋里出来,他再和她一起回建章宫。回了建章宫,就能吃夜食了。

    姬稷一边等赵枝枝,一边听星奴回禀今天齐使来访的事。

    星奴:“齐使走的时候,唉声叹气,嘴里不停道:‘这个赵姬,赵姬啊!’”

    星奴学齐使的样子,惟妙惟肖。

    姬稷纳闷:“赵姬向他要什么了,他竟为难成这副模样。”

    星奴:“奴不清楚,殿下还是问赵姬吧。”

    姬稷没再往下问,继续等赵枝枝。等了片刻,肚子咕地又叫一声,他终于等到他的赵姬。

    赵枝枝兴奋地跑向他:“殿下,你回来了。”

    姬稷张开手臂接住她,她今日高兴得很,扑进他怀里不够,还往上跳了跳,亲他的脸。

    赵姬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与他亲昵。

    她害羞。

    但她今天竟然不羞了。高兴成这样,是听故事令她心情愉悦,还是向齐使要东西让她心花怒放?

    姬稷也亲亲赵枝枝的脸,响亮的一个吻落下后,他牵过她的手,两个人往外走。

    他原想问问她,今天向齐使要了什么。走着走着,肚子太饿,赶着回去吃夜食,也就忘记问了。

    等再次想起时,已是深夜,赵枝枝精疲力尽躺在他手边。

    姬稷:“对了,你今天向齐使要了什么?”

    毫无回应,侧眸一看,赵姬睡得香甜。

    姬稷握过她的手,闭上眼睛。

    算了,反正他迟早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