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信的残魂本就是勉力聚起来,被瓜二气得一下散开,兰菏只抓到了那么一缕,“我这不得拎回去复命……”
“呼!”柳十三一伸脑袋,一口阴风就把那一缕残魂也吹得稀烂。
兰菏:“……”
柳十三无所谓地看着他。
刚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啊……啊……”的声音,兰菏转头一看,旁边的草地上居然坐起来一人。
“哪里的妖风,差、差点把我刮跑了。”这是个穿着套裙的女性,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摔了回去。
哎哟,这还有人啊,刚才那旋风刮得确实可大了,可别受伤了。
兰菏忧心飘了过去,低头一看,发现这美女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满身酒气,印堂还发黑,难怪倒霉得遇到鬼旋风。
“你,你扶我一下。”美女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兰菏觉得她怕是气运太低,所以看见自己,而且已经醉到分不清人和魂了。
兰菏无奈地回头看了一下,还真俯身把她扶了起来,“女士,你没事吧?”
“哕……我没事。”美女说着,还踉跄了一下,兰菏一看,膝盖分明是出血了。
反正醉得也眼花了,兰菏伸出毛爪子,在她膝盖上揉了两下。
“欸,好,好,我好了。”美女走了两步,还有点发飘,但确实已经不疼了,“谢谢你哦,医生……”
兰菏:“不客气,你手机呢,我帮你叫家人来接吧。”
他拿过美女递来的手机,帮她发了个短信。
这美女呆呆地盯着他看,忽然道:“医生怎么改穿红的了,但是你,你真好看,你别做医生了,出道吧——”
兰菏按着通讯录发完了短信,收到回复后,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行了,在这儿等着吧。”
美女:“我看你还有点眼熟,你像……像哪个演员来着,真的,医生你出道吧,你答应我。”
“醒醒!”兰菏对着她耳朵道,“我已经红啦!”
美女:“???”
她那脑子还转不过来呐,不远处兰菏的同伴们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待到家人驱车赶到,只看到女儿独个儿坐在路边,不见帮她发短信的人,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你啊,怎么喝成这样,快回去了——谁帮你发的短信?”
“就在那儿啊,”美女上了车还回头,指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你们看他是不是长得像一个很红的演员……”
“像像像,像兰菏可以了吧?”家人随口道。
“可不就是像兰菏!”她兴奋地一拍手,对着窗外招了招手。
兰菏也背着一只手,另一手缓缓挥了挥。
老白捋了捋受伤的舌头赞道:“哎,咱爸爸上任半小时,就这么有范儿了,不愧是市长,还很亲民呢!”
众人:“……”
老孝子了。
“你就别说话了吧。”兰菏好笑又无语,掏了把香灰给老白糊在舌头上,也抹在了宋浮檀受伤的手上面。
“安守信渣都不剩了,我看也不用急着复命了。”兰菏对胡大姑娘道,“诸位今晚也都辛苦了。”
胡大姑娘本是极守规矩的,兰菏这么一说,她本来还想讲什么,看到胡七十九可怜兮兮盯着自己,转念道:“正是。”
“那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本官请你们喝酒吃香去。”兰菏振臂高喊。
众人欢呼:“喔喔——”
……
……
半年后。
《鬼趣》余音尚在,《山河旧事》也开始了热映,兰菏扮演的景升法师得到众口称赞,街头巷尾充斥着对兰菏是否能凭借前者获得金百合奖最佳男主角的讨论。
以《鬼趣》中的精彩表现,他成为了最佳男主角的热门候选者。电影上映后引发极大关注,金百合的各种前哨中都成功夺冠,今晚如能把金百合也收入囊中,那就圆满了。
颁奖典礼上,兰菏和宋浮檀一起走的红毯,《鬼趣》上映后,众多观众都知悉了,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宋浮檀以兰菏为原型创作的,也去复习了宋浮檀的“告白”,这对的CP已经有极高国民度了,所有人都无比赞同他们一起上红毯。
不过在红毯之后,兰菏居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只有宋浮檀坐在原位,旁边标了兰菏的椅子是空的。搞得看直播的网友都在担心,兰菏这是干嘛去了,不会是因为和宋浮檀吵架吧,又或者,压力太大崩溃了?
宋浮檀的表情看上去倒是很平静,仿佛兰菏不在他身边不是什么大事。
主办方都有点忐忑,悄悄去问宋浮檀,兰菏的休息室一直无人响应,很快可就要颁发最佳男主角了,兰菏是热门候选人,无论是否是他得奖,总得出现在这里,才好看吧。
“他有点事,应该可以赶上。”宋浮檀道,对方刚要松口气,他又道,“要是赶不上,我替他领奖。”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想说你就这么相信他会拿奖……
待到主持人果真邀请了嘉宾,开始介绍这次最佳男主角的候选人,甚至播放每位候选人的片段了,兰菏才在万众瞩目中匆匆入场。
此时的大屏幕刚好播到《鬼趣》中小来弑神那一段——虽然影片中未出现过一次主角的名字,但是在后来的采访中,主创都默契地称其为小来,也为观众熟知并不解,猜测应该是宋浮檀和兰菏私底下的什么梗。
兰菏这时入场,大家都顺势鼓起掌来。他在原位对四周躬了躬身,这才坐下,小声对宋浮檀道,“呼,好险,从阴司赶回来了。”
宋浮檀还不及问结果如何,颁奖嘉宾已经打开了信封,笑吟吟地说道:“第五十三届金百合奖最佳男主角是,扮演了最精彩的自己的——”
说到这里时,已经有口哨声响起了,众人已了然。
“兰菏!”
兰菏椅子还未坐热,又站了起来,和宋浮檀拥抱了一下,悄声问他:“手还疼吗?”
“不疼。”宋浮檀的左手那日被咬得太深,还有道印子,需要三年才能好全。
兰菏又与宋绮云也抱了抱,这才上台,接过了奖杯,“谢谢。”
他感慨地道:“谢谢悬光,宋导,还有《鬼趣》所有工作人员,正如很多网友所说,这是我的‘定情之作’,所以我对它感情深厚。”
说到这里时,萧与骞还在下头吹口哨,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获奖词念过很多遍了,今天想说点不一样的,在红毯上,有记者问我,剧本之外,对‘鬼’是怎么看的,真的一点都不信鬼吗?”兰菏说道,他可是娱乐圈著名无神论者了,但在这里提起这个概念,大家觉得有点奇怪。毕竟《鬼趣》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鬼魂出现,不过主办方一看现场的有关部门领导一声不吭,也就没有喊停了。
“其实,我只是觉得,所谓的‘鬼’,也没什么好怕吧。传说中,鬼怕恶人,如果你平时脾气不好,那么尽可以对它也撒火。鬼敬善人,如果你平时乐善好施,那鬼也会奉着你。又说‘人怕敬,鬼怕送’,鬼受到恭送就难以作祟,人何必怕它们,它们怕的东西可太多了,怕恭送怕符咒也怕人的阳气。反倒是‘死人头边有活鬼’,身边想算计你们的活人,好像比鬼可怕。
“希望我的观众们和小来一样,信念长存,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谢谢。”
兰菏说罢下台,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观看直播的观众也挠着头:“这话有些道理,但他的意思到底是有鬼还是没鬼哦?”
“我觉得是爱信不信,提醒你有鬼也不用怕咯,先把自己吓蠢了,应该鬼怕我们。”
……
“悬光的手不太舒服,派对我们就不去了,回去和家人庆祝。”兰菏婉拒了所有颁奖后活动的邀请,今晚《鬼趣》狂揽几乎所有重要奖项,当之无愧的最大赢家。可惜,这剧组宋绮云气管炎还闷,兰菏和宋浮檀也低调得很,只有其他主创去嗨了。
兰菏驱车到了觉慧寺,夜色中的寺庙安静祥和,两人往禅房走去。最近他们都住在觉慧寺里,以往宋浮檀每年都会来住段时间,现在虽然不必要了,但这里凉爽幽静,两人还是携家带口来小住。
兰菏牵过宋浮檀的手,在他手指上亲了亲:“每天写写就休息一会儿,不然又疼了。”最近宋浮檀在写新剧本,受伤的地方不时就有点疼。
“知道。”宋浮檀揽着他问道,“你在阴司谈得怎么样了?”
先前兰菏颁奖礼时消失一段时间,正是离魂去了阴司。
兰菏夺祀成功后,一直在催促阴司调新的城隍过来——城隍比无常可忙多了,甚至,他都不能上外地了吧?
兰菏哪来的那么多时间,于是疯狂要求离职。
但是阴司和地府都不乐意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他们人手都紧张着呢,你既然夺祀成功,说明这就是天意,忙不过来那就全职干吧,特批你做活城隍。
黑白无常是阴间少数的知情者,兰菏也是才知道,以前谢必安怎么对他那个态度,怪里怪气,他转世前和谢必安好像关系不太好。
但是经此一遭,谢必安觉得兰菏很不容易,还站在他这头帮他争取了。
兰菏就和地府、阴司展开了长达半年的拉锯战,誓要保卫自己的权益。
“终于谈好了,他们派个新的都城隍来就职,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离任。”兰菏道。
宋浮檀:“继续做生无常?”
兰菏:“不是,给我颁发了个‘荣誉城隍’的头衔,享受阴司城隍津贴和地府特殊津贴……”
宋浮檀:“……”
宋浮檀忍笑:“意思就是继续兼职打工?”
“那不然呢,说我使命所在,以后就活儿少点,但还是得干,让我做精神支柱,新来那位就当给我做处理琐事的副手了。”兰菏道,“什么精神支柱,拿我当招牌恐吓恶鬼呢?”
宋浮檀这下忍不住,轻笑出声了。
“看给你高兴的。”兰菏幽幽道,“你又可以继续做城隍奶奶,这么开心哦?”
“……”宋浮檀无奈,此时已走到了禅房前。
觉慧寺的和尚们做晚课的声音若隐若现传来,只见一只戴着脖套的猫咪飞快蹿过,月光洒满的庭院中,不动法师正在石桌前打盹儿,脑袋摇摇欲坠,面前摆着的平板电脑还在回放着晚上的颁奖典礼,看来之前是在看直播。这安守信挂了,即位的还是兰菏,不动法师被其蒙蔽的神志自然也清明了。
两只黄鼠狼蹲在他膝头,直起身体,调皮地用尾巴毛戳着他的鼻子。正是瓜二的两个女儿,塞一个不够,他自称还帮兰菏气得安守信魂飞魄散,硬生生塞了俩进来。
树上探下来一条银白色的蛇,悄无声息卷走了不动法师的平板电脑,并熟练地调到了电视剧频道。
老白、胡七十九和白五正在斗地主,旁边是一捆香做赌注,胡大姑娘当裁判。
一看到兰菏来,大家就举手欢呼,瞬间热闹起来:“喔——恭喜得奖!”
一嗓子吓得不动法师差点栽倒在桌子上,猛然惊醒,揉了下鼻子微笑着鼓起掌来。
看到这胡胡白白柳柳黄黄齐聚一堂的热闹景象,兰菏流下了负担沉重的家长之泪……
宋浮檀把他的眼泪给擦去了,“这么开心的?”
“你再这样,我不把津贴给你了。”兰菏道。
“什么?”宋浮檀刚才可没问兰菏他那特殊津贴是什么,甚至以为兰菏是在吐槽,现在一听,好像不一般啊。
“第一个月的津贴,我硬要了这个。”兰菏缓缓拿出了一条新的勾魂索,他们之前那条被安守信给毁了,“上头说要不直接给我换真红线得了,这么拿勾魂索当红线也太糙了,显得我们阴司跟什么似的。我说我不,就要这个。”
宋浮檀惊愕中的确带着欣喜,随即拿着勾魂索一段,与兰菏交换系在对方手上,旋即一吻。
老白立刻带头鼓掌。
夜风摇动灌木,远处晚钟声响起,小毛驴滴滴答答跑来,用头拱着他们的手,宋浮檀轻轻把它的头给推开了,吻得更深。
“咔嚓。”树荫中一条黑蛇用尾巴尖尖按下快门,将这一幕定格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