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月第一次听外公主动讲外婆的事。无论多大年纪,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温柔的位置留给一个特定的人。
看到江晚月还在沉默,秦千林轻轻拂了一下江晚月的发,道:“一生其实很长,两个人走过这一生,谁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很多夫妻半路上就散了,我说的散了不是真的分开了,是两个人的心散了。男人又娶了别人的女人,女人也不是以前的女人。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在为别人活着。”
江晚月怔怔地看着外公,这位对她无限宠溺的老人,在她的记忆中一直为各种事忙碌着,每天都有很多事,从来不知道休息。
带兵打仗,开疆拓土,贸易生意,都手到擒来。今天听到他说了这么多关于情感的话,心中不免震撼。
自古英雄最柔情,外公在她心中,就是一位英雄。他带着大家将贫瘠的北疆重建的一片繁荣,这和他一起带着梅帮的人做生意不一样,这造福了一方百姓,还和靺鞨人做生意,让靺鞨人的生活也稳定下来。
生活稳定了,富裕了,没有人愿意打仗。
“外公,我知道了,我跟着他回去。”
秦千林点头:“不想让你委屈自己,但你要明白自己的心。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元澈,外公不会坚持让你回去。每次见你,和你说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你的眼神都会变化。外公是过来人,你对元澈,并未死心,你只是迷茫,还有,长生不能这样生活在民间。”
江晚月自己心中早就做了决定,外公的一番话只是给她一个理由。
江晚月和秦千林从小厅出来,元澈站在外面等着他们。
江晚月道:“我可以跟你回宫,但支援西宛区域的粮食不要动。这几年连年战争,很多地方的地都荒了,没有人种,今年西宛旱灾,很多地方颗粒无收。给灾区的粮食不要动了。还有,”
她顿了顿,接着道:“和大燕国的战争先停下,给大家喘息的机会。你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我就跟你回去。”
元澈怔了怔:“月儿…….好,我答应。”
秦千林看了江晚月一眼,道:“月儿,这里没有外人,可你不能用这种事要挟皇上,不但会让皇上背上骂名,也会让自己落一个干政的名声。”
元澈道:“朕答应你。只要你回去,其他问题朕另想办法。秦帮主放心,朕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不会让别人知道。”
秦千林仍旧摇头:“皇上对月儿情深义重,但不能因为她的话改变国家大计。”
元澈道:“不是因为她,朕的确冲动了。”
江晚月道:“外公放心,月儿不是无理取闹。这段时间我从外邦买了很多粮食,储存在不同的地方,应该比外公供的还要多。”
秦千林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让商队买了很多粮食了,原来早有想法。”
江晚月接着道:“至于大燕国,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皇上为何不考虑讲和?”
“讲和?”元澈摇头,“朕从未想过和大燕国讲和,梁作斌野心勃勃,不会真的和大兴讲和。他收留了白尔斯。朕心中一股气没有出来,一直耿耿于怀!和西宛战争结束后,所有人都以为大兴会休整一段时间,朕本想突然袭击大燕国。不过,这样也好,会更有胜算。”
江晚月道:“大燕国的确不会放过大兴,据说梁作斌也是马上皇帝,自从继位,战无不胜,还没有打过败仗。”
秦千林道:“对,月儿什么时候研究这些了。”
江晚月道:“百姓们都厌倦了打仗,我不免多研究了一下大燕国。我说的与大燕国讲和,并非真的讲和,是缓兵之计。大兴真的需要调整。”
元澈点头:“找到你了,我心中的那股气没有了,也不想打仗了。”
江晚月道:“梁作斌从未打过败仗,肯定会有一些傲气,可以将梁作斌抬得高高的,捧着他,让他以为我们怕他。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看到了一个齐国灭鲁的故事。”
“齐国灭鲁?”
“是呀,没有耗费兵力,齐国灭了鲁国。鲁国生产一种又细又白的绢布,叫“鲁缟”,以薄闻名。用这种布做的衣服非常有档次,所以当时的贵族非常喜欢。齐国的丞相管仲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管仲让齐桓公在公众场合改穿鲁缟。如此大臣们纷纷仿效。
不久,齐国百姓也纷纷效仿。齐国商家开始大量购买鲁缟,鲁缟彻底打开了齐国的市场。
没多久鲁缟被齐国炒成了天价,鲁国制造和贸易鲁缟的人大赚一笔。鲁缟开始供不应求,价格猛涨,鲁国人地也不种了,都来生产鲁缟。
一年后,齐国遍地是生产鲁缟的。齐桓公与大臣们突然全部穿回正常的衣服,重要场合不允许穿鲁缟,齐国百姓们也不再热衷于穿鲁缟,鲁缟的销量骤降。
同时齐国命令停止进口鲁国的鲁缟。
没过多久,鲁国就表示臣服于齐国。原来鲁国人都去生产鲁缟导致地没有人种了,粮食短缺,粮食价格上涨。此时齐国不再收购鲁缟,同时切断了与鲁国的经济往来。
鲁国人没有收入,买不到粮食,很多人饿死,尸横遍野,也有很多人逃亡到了别的国家。”
元澈和秦千林一动不动听江晚月讲完了这个故事,元澈淡笑道:“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些书。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会仔细想一想你的建议。”
秦千林心中高兴,大笑着走出门去:“来人,准备晚宴,今晚不醉不归!”
翌日,皇帝元澈带领手下浩荡返回云城。耿超随行。
耿超随行是江晚月的主意,她发现紫宁公主是真的喜欢小师叔,小师叔也喜欢紫宁公主。
临行时,江晚月回头看了看站在大槐树下的外公带着众人送行,外公看到她对着她挥了挥手,脸上有满足的笑意,又隐约留下一声深深的叹息遥遥送来,带着更深重的悲悯和期望。
江晚月听到了,她对着外公挥了挥手,从此她不再是那个任性肆意的小女孩。她会真正担负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无论生死病老,永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