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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责任

    眼下的情况,织影唯有两个选择,一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第二个就是她作为警铃大响,打破此时的冷凝氛围。

    算了,谁叫是她要来了因果!

    织影硬着头皮闪到四个古字前面用身躯将其严严实实地挡住。

    看不见引火之物,归尘心绪渐趋平静,雎略眼里的猩红也退了大半儿。

    行之有效,织影心下稍安。

    她走过去对归尘道:“你是要找似锦还是要什么?快快讲来!我也好早死早超生,省得心神不安,整日家惦记着!”

    织影越走越近,归尘退不能退,往一旁移开五步的距离,道:“我要的你已经做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让他整天跟着一个女子,还不如蜗居在三生石这方寸之地,何况他的魂体根本不能受到一丝日光的炙烤。

    织影往外面挪了两步,两撇羽毛形状的眉毛很是灵活地跟着跳了两下:“那我真的走了?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这模样逗得归尘忍不住发笑,给了织影想要的答案:“是,两不相欠。”

    “那我走了!拜拜!”

    织影朝他挥完手拔腿就跑,这个鬼地方的花香太恐怖了,她看着归尘,眼里闪现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什么金色海洋、行尸走肉、恶兽精怪的,让她鸡皮疙瘩都掉没了。

    她刚越过雎略,就被雎略牢牢拽住,眼里还残余着未褪尽的血丝,看着依旧吓人。

    他道:“我问他一些事,你去飞廉那里等我。”

    “可你之前还说让我在大殿里等你,你去找地母元君商议魔族之事……”在雎略的目光下,织影的声音偃旗息鼓,她唯有应诺,“好吧。”

    她一垂下脑袋,就看见雎略手腕上已经被染红的绷带,惊声道:“你伤口又流血了!”连忙从袖子里把紫白散找出来,就要去拆雎略手上的布条。

    织影的手这次已经被禁咒定住,不尴不尬地伸在半空。

    “不用。”

    雎略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冷漠的声音对她说话了,织影脸色大变,另一只手软软的,指间的紫白散脱手而落,幸而是泥土,并未砸坏,只是以一个难堪的角度斜躺着。

    织影提了提嘴角:“我,我不碰你,你自己,自己上药就是。”

    被吓得说话都颤抖,归尘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两人,心里觉得雎略越发奇怪了。

    织影退步,雎略也不会那么没风度地让她一直在这里站着,他尚有要事须寻那个凡人问个究竟。

    禁咒得解,织影并手搓了搓,方才有回暖的感觉。

    再次仰首,已是一派风轻云淡地笑脸:“那你们慢聊,我就先走了!”然后歪着脑袋觑了眼后面的归尘,调侃道,“你们可不要打起来哦!”

    随后笑呵呵地蹦跳远了。

    归尘没有感觉到除三生石以外的力量牵引,他隐在长袖下的手松了一分。

    还好,她的力量不足以强大过三生石。

    那厢雎略回头,目光阴沉得如同乌云罩顶,里面不时闪着电光,轰着雷鸣:“是你害死了她!”

    “谁?”

    “似锦!”

    ※※※※※

    幽都,议事厅。

    地母元君看着桌案上的卮阴岩,眼里不知不觉升起一层阴霾:“……卮阴岩对于冥界,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镇界之石,魔界亦是因此而如虎添翼,使我冥界大为受创。”

    飞廉摩挲着腰间的月光石环佩,斟酌道:“魔界世代居于远古战场,何来的至阳之气?”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下一众冥界高阶执掌者哗然。

    飞廉的意思很明白,远古战场里不知葬送了多少六界生灵,徘徊着多少六界阴灵,至阴至邪。

    说有死气,邪气,阴气,都不为过,只是这阳气,而且还是至阳之气的说法,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偏偏故孟那件法宝开诚布公地展露于所有人面前。

    尤其是用阴气来维持修炼的那些冥界中人,更是深深领教了一番那法宝里的至阳之气,打得他们几乎魂灭道消,他们是绝不会忘记那种滋味的。

    魔界请了帮手?

    当下就有人把这种猜测说了出来,一时间多人附和。

    神魔两族斗了几十万年,早已在四年前立下神魔之契,如今复出,必是联合了他界,方才有了至阳之气的协助。

    飞廉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天界虽然与魔界立约,但还是派人驻扎在归墟边沿,若有外族介入,天界那些暗哨不会不禀告,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阳气原本就属于魔界……

    魔族根本不是怨灵之气所化!

    这个猜测让飞廉背心不觉间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月光石环佩上亦是一层朦胧的水光。

    众人就魔族盟友这时讨论了一阵,又有人奉承道:“说起来,还是元君还有风使月使厉害,若非三位力破那件古怪的法宝,只怕我等在劫难逃!”

    “说的是,说的是!”

    飞廉暗嗤,先时他三人再加上一个战神族最具天赋的雎略,尚不能将故孟一举拿下,如今这话地母元君听了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此时地母元君道:“诸位过奖,此次并非全是我等功劳,真正立下大功的是……”

    “天界雎略将军到。”

    门外鬼差话落,门外雎略就跨步进来了,眼睛目不斜视地对上地母元君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地母元君微颔首,浅浅笑道:“将军来得正好,我等正在商讨两界合盟之事,将军可有何建议?”

    语毕,议事厅再次哗然。

    ※※※※※

    雎略刚进了议事厅,亲眼见着结界合上,织影唇角一勾,就悄悄去了忘川河畔。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好奇心,这种东西极不安分,越是掩饰,越是蹦跶得厉害。

    而织影就拥有强烈的好奇心,雎略两次让她避着归尘,她就越想去见,想看一看他身上有何种隐秘,让雎略都大感好奇。

    冥界在地母元君圣诞前一天就提早完成了今日的轮回任务,圣诞这日轮回之路上往往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庆贺,笙歌欢笑只属于那一处,三生石前的他丝毫感受不到。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归尘早已处之泰然,今日却突然觉得寂寥起来,就挖了埋在三生石旁孟婆赠的几坛子忘忧酒出来喝。

    以致于织影来时就看见他捧着一个坛子不知道在喝什么,眼神迷离,双颊晕红,像是醉酒的模样,慵懒地靠着三生石,嘴角翕合说着些什么。

    她捏诀封了自己的嗅觉,化成一团红色的鬼火穿过彼岸花丛,缓缓飘到他身前。

    归尘细碎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圣迹谁会得,唯我独徘徊。一尚虚中度,三生逐水去……”

    “……谁道三生石缔良缘?我言良缘是孽缘……”

    这什么跟什么呀?!

    织影在他面前晃悠了好一阵儿,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这诗作得毫无新意。

    织影在心里如斯评论。

    她不耐之下索性现身,俯身拍了拍归尘的脸:“喂喂!你是醉了还是梦着?醒醒!我还有话问你。喂!醒啦!”

    归尘喝着忘忧酒,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当初三人游历天下的光景,当时只觉潇洒痛快,却不想如今一个身死,一个被带走,他又被一个咒诀困在这里。

    “嘶……”

    这什么忘忧酒,喝得脸上火辣火辣的直犯疼?

    孟婆的酿酒手艺何时变得恁差?!

    手一扬,坛子甩脱出去,却未听见碎瓷声,他眯眼一看,却是一个着白衫的少女黑着脸怒视着他,手上器物圆滚黝黑,还有几点泥巴,俨然就是装忘忧酒的坛子。

    “你还没走?”

    织影无视他的白眼,坐到地上:“我来听故事的。”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补了两个字,“嗯,似锦的故事。”

    “无聊。”归尘再次甩了她一个白眼。

    织影依旧不生气:“他们都不告诉我,我只有来找你了。”

    “有什么好听的!”

    “那我听你的故事!”

    归尘不语。

    “那我来讲,要是我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可不能怪我。”

    归尘依旧不语。

    织影眼珠子一转,就将她从前听过的几个故事合并在一起讲了出来:“首先,你是一个凡人,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你邂逅了一个女子,并和她定下鸳盟。

    “怎奈人神之别,你和她被拆开,最后郁郁而终,独守忘川河畔千年,只等她一次回首,可她却从来都没有回头看你,所以你等到了现在。”

    “这个女子,就是似锦。对不对?”

    织影单手托腮,闪亮的眸有一种魔力,让人顺势就点头肯定她的问。

    织影暗地坏笑:小样儿,用了点头咒,还怕你不点头!

    归尘觉得下巴上垂了一条线,有人在往下拉,他挣脱不过,低垂了下巴。

    “啊!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故事啊!何等的凄美动人,扣人心弦!”

    “错了。”

    织影挑眉:“哪儿错了?”

    归尘以一种极为沧桑感怀的语气答:“遇见之后,全都是错。”

    织影乘胜追击:“那该是怎样?”

    “我和……哼!”归尘张口就要纠正她的谬误,猛然察觉到她的不轨意图,话音戛然而止,还附送了一声冷哼。

    织影见他闭口不言,轻叹一声,悠悠道:“原来你不喜欢她啊!”

    余光看见归尘诧异的目光,织影比他还要诧异,嘴里惊叫道:“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她!”

    此话说破,归尘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从未。”

    “那你们……”

    “三生石么?”归尘提起一个讥诮的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咒术,唤作三生诀。”

    织影当即点头:“听过,那是女娲赋予三生石对两情相悦之男女祝福的咒术……”

    归尘还未听完就嗤笑出来:“所有人都这样说。”

    “还有别的?”

    织影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将会刷新她的三观。

    在她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归尘以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道:“三生石是可以给两情相悦之人三世的姻缘,可对于一厢情愿的人来说,那只是一句恶咒。”

    “那这……”织影脑子里的弦崩了,颤颤巍巍地指着背后青石上愈加醒目的两个名,“那名字真是似锦刻上去的?!”

    “……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你说话要负责任的!”织影腾地站了起来,一脚将他的酒坛子踢成了渣。

    归尘敞亮地摊开了一双臂弯:“我这不是在负‘责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