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父他还留在这座塔里”
列昂尼德条件反射地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就在旋律传入耳中的一刻,他的瞳孔竟然像是大理石雕像那般结上了一层白雾。
德拉诺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膝像是挂着两个几十公斤重的铅球,他感觉地心引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脚下,将他的身躯猛地拽向地面,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穿过喉管发出了痛苦的抽噎。
有人将冰冷的石块塞到了他的口腔中,像是拯救中暑的羊羔那般想要将他唤醒。
“德拉诺喂该死的废物,快点给我醒来”
那粗鲁的咒骂声几乎完全遮住了诡异的旋律,德拉诺的瞳孔迅速缩小,直到聚焦成一团,看清了阿莫罗愤怒的表情。
“把它含着,这东西能让你清醒一点”
阿莫罗用命令式的语气向他喊道,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了起来。
“洛普德,你这回可是让我们碰上了个大麻烦”
“不,这只是是亚兹拉人的唤梦仪式,我相信列昂尼德口中的神父就是罪魁祸首,看样子咱们来对地方了。”
在德拉诺完全恢复意识的一刻,他发现那些破碎的大理石雕像已经从各个角落中“活”了过来,伴随着笛子的旋律跳起了诡异的舞蹈,向着四人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二位驱魔人像是盾牌那样并肩站在德拉诺的面前,银鞭和阔斧反射出月光苍白的颜色,照亮了整个大厅。
“德拉诺,你现在应该已经掌握了白炼之火的部分能力,我们不可能像是保姆一样照顾你,后面那部分就交给你了,准备好了吗”洛普德低声说道,左手已经从背后抽出了那杆大口径火铳。
德拉诺将列昂尼德瘫软的身体拉到了背后,用燧石点燃了短剑的剑槽,紧紧盯着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血魔。
“随时准备着”
洛普德侧头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抬起火铳对准了一颗狰狞的白色脑袋。
“狩猎开始”
德拉诺与驱魔人同时扣动了扳机,一红一白两道火链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炸裂开来,为那些苍白的皮囊喷上了刺眼的色彩,将漆黑的教堂染成一片绯红。
在弹槽被打空的一刻德拉诺反手握住枪管,浑然不顾手掌传来的灼烧感,像挥舞锤头那样将金属枪托砸入了一只怪物的头颅,左手同时挥起短剑,用炽热的剑刃将那些躯体连带着它们的不应存在的生命一同斩断。
血魔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德拉诺捏紧了胸口,任凭那些被埋藏于胸口最深处的火苗疯狂地在体内蔓延,当瞳孔变成湛蓝色的竖条状时,他用变为利爪的手臂撕碎了眼前的猎物。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灯塔教堂的大厅再也见不到苍白的身影,只有一地如纸屑的灰烬。
回归人形的德拉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扶着身边雕像的腿部喘着粗气。如果没有驱魔人的帮助,他说不定早就被那些能够变成胶状物的“恶魔”附身了。
“你累了,洛普德。”阿莫罗抹去了胸口的血渍,将阔斧调节成原来的大小,向另一位驱魔人坏笑道。
“我从不会累,尤其是在狩猎的时候。”洛普德毫不示弱地回复道,将近乎被灰烬掩埋的银鞭缠绕在了右臂上,“你注意到了吗那个笛声,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彻底消失了。”
德拉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含着那个苦涩的药丸,不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也已经不再发挥任何作用,因为大厅内彻底回归了原有的死寂。
“继续含着定魂菌,吹奏者就在附近,他随时有可能显身。”洛普德向他命令道。
“哇啊啊”
列昂尼德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吓得德拉诺差点抬起火铳将子弹送入他的脑门。这位受尽了折磨的探险家不知看到了什么,双腿在地面猛蹬着,用那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墙壁的一角。
“活死人恶鬼”
刚刚从战斗中恢复过来的德拉诺再一次警觉起来,他看见距离列昂尼德不到五米远的墙壁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缝隙,沉积在浮雕上的灰尘如小型瀑布那般坠下,隐约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咳咳咳是我列昂尼德”一条被板甲覆盖住的手臂从缝隙中探了出来,挥散了面前的浮尘,将石墙推到了刚好能露出半个身体的程度。
“米歇尔你还活着芙洛拉保佑”列昂尼德转悲为喜,他朝着那男人爬去,双手竟然高举过头顶膜拜起来。
“我刚想这么问你呢,你小子终于恢复正常了,之前你被怪物拖到了楼下,再次发现你时你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说着胡话还试图咬断我的脖子”
男人侧身从墙壁中挪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厚重的板甲,肩膀和头顶还覆盖着不知名生物的毛皮,扭曲的疤痕几乎遮住了粗糙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在极地生活的野蛮人。
还未等开口解释,男人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三位陌生人的身上,右手迅速伸到了背后。
“人类”
“如你所见。”
德拉诺确信对方没有抱着敌意,所以耸了耸肩轻松地回复了一句。
“我没见过你们但既然是人类,你们就是我们搁浅者的血亲。废话不多说,先躲到这房子里来吧,墙壁很厚,完全能隔绝气味,那些怪物不会追过来的。”
“你们一直躲在这里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些野兽”列昂尼德望着那道漆黑的走廊,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站起身来扯住男人的衣领质问道。
此时,楼梯间传来了一阵慢节奏的脚步声,像是观光漫步一般缓缓向大厅走来。
“你那时候发疯了我之前说过队伍里还有女人和年轻人,我只能把你藏在楼梯间的墙缝里”被叫作米歇尔的野蛮人用那宽大的手掌推开了列昂尼德,又掐着他的脖子像是拎起小狗一般地将他送到了密室的走廊中。
“没时间跟你们解释这些,先跟我来吧那神父就要过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洛普德右臂的银鞭垂在了地上,他转头朝那野蛮人喊了一句:
“躲进去,快”
随后,他用尽全力将那人推入了密室。就在墙体重新契合在一起的瞬间,楼梯口已经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高大身影,一手抱着刻满雕纹的石板,一手拎着如同枯树枝一般的长笛。
就在洛普德挥起银鞭向前冲去的瞬间,神父将那只长笛轻轻抬到了嘴边,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那旋律奏响的一刻,德拉诺透过右眼的圆筒镜看见那些原本生长在墙壁上的“无形幽灵”忽然骚动起来,它们彼此缠绕着,形成了无数条巨大的触手疯狂地拍击着地面。
教堂地面的石砖像是融化的积雪一般不断剥落,一时间失去平衡的德拉诺根本来不及闪避,他在脚下忽然落空的瞬间猛地向前一跃,双手紧紧扣住依然存在的石砖。
脑袋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这座教堂的底部竟然直通向大海
狂妄的海水形成了巨大的旋涡,浪潮不断拍打着周边狭窄的裂隙,随时等待着将他半悬在空中的身体完全吞没。
他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臂上,一次次扣紧砖缝又不断向下滑落。他看到有什么东西横贯了整个大厅,撞在了另一侧墙壁的浮雕上那是洛普德的身体,而阿莫罗则完全失去了踪影。
笛声戛然而止,一个漆黑的身影向他走来,抬起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看看你们,可怜的羔羊”
德拉诺的双手在一瞬间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像是空瓶子一般彻底坠落下去。
他听到了浪潮兴奋的咆哮声,神父那站在裂隙边缘的身影猛地缩小成了一个黑点,连带着周围的峭壁凝固成了一片乌云。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海水无情地剥夺了他的感官,体温几乎骤降到了零度,身躯连带着灵魂一同被旋涡疯狂地拽向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