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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慎之猛地站了起来,她浑身一颤,和妈妈也吓得浑身发抖,搂着她的双臂却更紧了,颤抖着大声喝道,“王爷这是要打我们姑娘不成?”

    那是他们成亲的第七年,七年了,滋养利子的汤药,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却没能在肚子里激起半点水花。

    然后有一天,父亲问她,宁慎之是否身子不好,为何偶尔能从他身上闻到药香味。

    她常年吃哟,宁慎之身上会染上一丝半点,再正常不过,父亲却特意拿来问她了。

    她心下生疑,用了半年时间,才终于查出来,宁慎之随身佩戴的香囊里放的竟然是有避子之用的药材!

    而她吃的药却全都被换了,只有滋养之用,却无利子之能!

    然而,就在她发现真相的那天晚上,他拿出那样肮脏的东西给她看,对她说,“音音,今天晚上我们试试这个”。

    轻描淡写,声无余波,仿佛是在说着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那个晚上,她死死盯着他,说出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的两个字,“合离”。

    她身上流着百年谢氏的血,她的父亲才名远播,她的太祖母自幼对她教导严格,她的启蒙恩师是举世闻名的名儒仇时行,她的师兄是江南第一才子。

    她一路由惊才绝艳的谢探微手把手教导成人,她从未想过会从自己的口中吐出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字眼,然而,那一刻,巨大的悲痛和耻辱下,她说了出来,由和妈妈护着回了仇府,直住了大半年……

    “姑——娘——”

    十九的声音微微发着抖,无措又慌张,仇希音面色更加阴沉,“继续说”。

    “后来,后来,绿萝姑娘就给大表少爷系好了衣裳,开始找姑娘的禁步,姑娘的禁步掉在了软榻下面,禁步旁还有一个金色的东西,应是金镯子或是金钏。

    绿萝姑娘都塞到了袖子里,就要行礼告退,大表少爷招手示意她靠近,对着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大表少爷说话声音很轻,属下没有听清楚,然后,绿萝姑娘就走了”。

    仇希音又问了几句,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十九行礼退下,不一会麦芒就进来了,伺候着她洗浴躺下,一直到下半夜,她从朦朦胧胧睡着,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清雅如雨后梨花的女人蹙着罥罥细眉,目光如水凝视着她,问她,“王妃,你真的想要他的孩子么”

    是啊,她真的想要他的孩子么?

    她被她问的糊涂了,就这么怔怔看着她清雅美丽的面庞,醒来时发觉脸边的枕巾湿了一大片,水渍氤氲的枕巾上绣着的杜鹃花如泣血一般,她突然就很想见她,那个陪着她度过那晦涩又耻辱的半年的女子……

    她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谢嘉树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音音?”

    仇希音恍了恍神,隔着螺帐看向放在窗台上的沙漏,已经辰时末了,怪不得谢嘉树会亲自来叫她了。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梳洗后没有吃朝食就要去重光院,谢嘉树看出她情绪不对,问了几声,仇希音都一声不吭,他向来不会说话,焦急下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

    谢探微今天倒是勤快了些,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看见仇希音二人,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扬起,仇希音就一头扑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抽着鼻子哽咽叫了声小舅舅。

    谢探微被她这一抱一哭弄呆了,愣了愣才忙一把捞起她抱到自己膝头,“音音?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舅舅!”

    仇希音更委屈了,将右手伸到他面前,张开手掌,掌心却是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团。

    谢嘉树上前一步拿起,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字虽然轻浮无力,有些地方还明显有笔抖的情况,却一见就可以是谢嘉木的字迹。

    谢探微也看了出来,蹙眉,“音音,这是怎么回事?”

    仇希音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道,“二姐姐说要我给大表哥带个口信,说要大表哥好生养病,待她好了,就来谢家弄看大表哥,我问大表哥可有话要带给二姐姐,大表哥就写了这封信!”

    谢探微皱眉,谨言慎行,这也是上次他叮嘱仇不遂的话,如今这样的局面,于仇不遂而言,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能再行差踏错。

    若是被有心人发觉,宣扬出去,那她的一生就算是彻底毁了,连着仇希音姐妹也亲事艰难,所以他才叮嘱她一定要谨言慎行。

    但这样四个字由谢嘉木说出来,就有些过于,过于凉薄了。

    仇不遂有今天,自己固然是有错的,更大的错却肯定在谢嘉木,仇不遂年纪小,又是女儿家,就算心慕谢嘉木,再大胆也不过就是写几封信送个香囊扇子的。

    男女之事,她养在深闺,肯定不会知晓,多半是谢嘉木软硬兼施,仇不遂才不顾女儿家的声名体面妥协了。

    如今就算是要提醒仇不遂不可露了行迹,谢嘉木也大可话说得委婉些,至少也得稍稍安慰仇不遂不要多想,安心养病。

    可现在,他忍着伤口疼痛,写下来的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谨言慎行”!

    谢探微脸色微沉,安抚拍了拍仇希音后背,“音音不哭了,为这样的事,不值得”。

    说到这里,谢探微心中忽地就升起了一股子无名业火来!

    谢嘉木折腾出那样子的事来就算了,竟然还将谢嘉树和仇希音都牵扯了进来,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损了他们的心性!

    “可是,可是,小舅舅,我觉得大表哥好可怕,他恨二姐姐!他还恨表哥!现在说不定连我都恨上了!”

    谢探微愕然,“怎么扯到你们身上了?当初我只说是我自己发掘了他们的事,连父亲和大哥都不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

    “不是,不是,”仇希音吸吸鼻子,“昨天我们去的时候,李夫子还在,李夫子说大表哥天分不如表哥,还不如表哥勤苦。

    我瞧着大表哥看表哥的表情好恐怖,眼神阴森森的,好像想杀了表哥一样。

    我怕我看错了,临走的时候,故意重复了李夫子的话,大表哥的表情更恐怖了,还死死盯着我,表哥也看见了!”

    不论谢嘉木与谢嘉树的死有没有关系,他对谢嘉树的妒忌,她瞧得清清楚楚,捅出来,让谢探微和谢家人都有提防,谢嘉木要真的想做小动作,也会艰难的多。

    谢探微看向谢嘉树,谢嘉树默了默,俯身行礼,“小叔,当时大哥神色确实不对,只音音的言辞可能也稍稍过格了些,大哥生气,也,也情有可原”。

    “生气就生气,干嘛那样盯着我,一副想杀了我的样子!我吓得昨晚一夜都在做噩梦!”

    仇希音说着扑进谢探微怀里哭了起来,“小舅舅,你看他,我为了他去试探大表哥,他还怪我言辞过格!他还怪我!”

    谢探微忙安抚拍着她的后背,“音音不哭,是你表哥不对,你大表哥本就天分、勤苦都不及你表哥,难道还不许人说不成?再说他若真是心胸狭隘到连亲弟弟都要妒忌,又如何能成大器?”

    他说着将仇希音放了下来,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沉声道,“音音,别哭了,我去看看,他要真怀了那样的心思,我绝不会给他机会伤到树哥儿的”。

    仇希音仰头看着他,重重吸了下鼻子,点头。

    谢探微不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说好了,不哭了啊,现在这里乖乖看会书,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