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退下打空的弹匣,伸手从胸前掏出最后一个装上去。头顶的重机枪持续地用短点射将不远处街道拐角想要探出头来的长棘兽压回去。
一阵节足尖端敲打水泥地面的声音传来,黑暗中又浮现出了一群数量不小的兵蜂。
除去分散在周边建筑里的火力点和狙击手,守在这个路口防御点的士兵约一个连左右。由于个体体型偏大,原种生物较少选择在城市内与人类战斗。对于城市守军,它们多采用围困后投入大量低级部队拼消耗的战术,非常笨拙但是十分有效。
人类的军队火力猛烈,但是对于后勤的要求同样很高。和人类之间的战争不同,一旦被围部队头顶的天空被雾层覆盖,就意味着所有途径的补给断绝。
除非拼死一搏主动突围,或者等待友军来援,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一阵密集的枪声后,地面上趴了一地的兵蜂尸体。被压制的长棘兽也不再试图露头了。
“没了……吧?”他身边的一名士兵从沙袋和便携式防弹挡板后方支起身子张望了片刻,然后失去力气般一头栽在掩体上。血从他胸前的创口上流了出来,渗进破烂不堪的沙袋里。
班长看了他一眼,将他翻过来,伸手替他合上了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
和忻州的守军会合后,赵佳依被送去野战医院,而他和同来的士兵则被打散分配到了一线部队。主力过境后,原种生物不再投入大的兵力发动进攻,而是持续不断地派出能够切实消耗他们的小规模的部队。
效果显而易见,大批大批杀死敌方兵蜂的同时,他们的弹药储备也正在飞速降低。
引擎声从身后的街道传来,一辆敞篷的df越野车载着几个弹药箱停在了掩体后方。上尉连长带着几名士兵迎了上去,一番交谈后,将其中一个箱子卸了下来。越野车随即开向下一个路口。
连长满脸阴云地走了回来,通知各排派人过来领弹药。
“就这么点?”一个排长满脸的不可思议,“下一次进攻要是跟这次一样的规模,这点弹药够悬能撑过去。”
“我们算多的了,城西那边的比我们还少一些。”连长也是无奈,“省着点打。”
“不是省不省的问题,没人来救我们,不想办法和主力靠拢,肯定会被耗死的。”排长摇头道。
“你能想到的问题,上面都能想到。”连长疲惫地挥了挥手赶他回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弹药分了下来,每人两个弹匣,两颗枪榴弹。班长数了数自己的,加上之前剩下的量,共三枚枪榴弹,两个弹匣多五发子弹。
不用说都知道即便省着打也不可能撑得过去。他到楼上问了问机枪班,结果也差不多。整个机枪班也只得到了不到二百发子弹的补给,一挺机枪不到一百发,杯水车薪。
“西北方向出现兵蜂群,推测数量在四百……不,五百只左右。正在向二连的防区接近。”精确射手小组的子弹早已经打完了,现在只能当观察哨使用。此刻他们正在一栋十层的居民楼顶发回敌方动向的报告。
“艹,来得真快啊。”连长刚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一把扔在地上踩灭,大声道,“准备战斗!”
兵蜂们全速行进时可以达到20kh的速度,和装备外骨骼的人类相当。士兵们迅速回到掩体中就位,等待它们前来。
枪声先从离他们数百米之遥的另一个路口防线传来。随即部署在三楼平台上的榴弹发射器在观察小组的引导下开始射击,杀伤榴弹在空中划过一条条弧线,在千米距离上准确地砸入了行进的兵蜂群中。
重机枪没有开火。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压制可能出现的长棘兽,匮乏的弹药存量已经不允许浪费在兵蜂身上。
在三百米距离上,士兵们手中的20式步枪集中打出了一轮枪榴弹。这一轮爆炸造成的杀伤效果比预想的好,士兵们终于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开始谨慎地射击,尽量让每一发子弹都击中敌人。
班长扣下扳机,试图打出自己的最后一个三发点射。但枪只响了两声,最后一下是撞针击空的咔声。
子弹贯入数米之外的兵蜂蠕动的口器中。它挺立的上半身向后一仰,然后歪在了地上,高高扬起的刀刃状节肢垂了下来,抽搐了几下停止了动作。
冷汗从脸上滴了下来,这是自他来到这个防御点以来,原种生物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次。而他清楚地知道被这些玩意近身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
千钧一发。
他退下空弹匣塞进腰后的收纳袋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弹匣包,然后苦笑了一下。虽然他知道那里一无所有,但是总期望着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他在原地呆了片刻,从杂物包里摸了一包烟出来。烟盒里还剩下孤零零一支,还有些皱。他原地坐下,点起烟闭着眼吸了一口。身边的士兵们大多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高强度的战斗让他们的体力消耗很大,只能靠烟草保持清醒。
“还剩多少?”他抬肘碰了碰身边的士兵。
“三发,够省了。”对方咧着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要不要给你一发?被活吃还是受罪得很。”
“谢了,我还有这个。”班长拍了拍腿部的手枪快拔,“路上捡了一把,还有两发。”
“撑不过下一回了。”沉默了一会,班长又开口道,“再不收缩防线,都要交代在这。”
“多活几个小时而已。”身边的士兵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摇头。
他们不惧怕死亡,但也对生存不再抱有希望。他们射击只是因为手中的枪还有弹药,比起斗志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
而现在已经没有弹药了。
连长再次申请了弹药补给,指挥部回复正在调拨,要他们原地待命。过了片刻,电台中传来了收缩防线的指令,要求他们后撤两个街口。
“收拾东西走了,再不走被包饺子。”班长把身边的士兵拉了起来。他们开始回收沙袋后面的掩体防弹板,将它们折叠堆放好等待后方的运输车辆前来回收。
“注意,西北方向出现大批敌影。预计数量五百,混编有长棘兽。正分散向一连和二连的防区靠近。”精确射击小组的通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快走!别管板子了,带不走的都丢掉!”连长挥舞着步枪大声喊道。
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集合起来,驱动外骨骼小跑着向集合点前进。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只有金属关节摩擦的吱吱嘎嘎声和金属脚板踩踏地面的碰撞声不停响着。
已经身处绝境了——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自觉。
正当他们要转过街角时,一阵恐惧凄厉的尖叫声从那里传来。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不管是有子弹没子弹的人都抬起了枪口。
哒哒哒的声音密集地从街角传来。那是尖锐的节足敲打地面的声音,是他们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如同恶鬼索命般的声音。
班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摸向了腿上的手枪。
虽然他知道那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一名士兵蹑手蹑脚地走到拐角处,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向外面探出头去。
在他探头的一瞬间——
一根尖锐的刃状节足从他的下颚穿了出来,将他高高提了起来,像个破布袋一般甩飞了出去。失去生命的躯体撞在楼房的墙壁上滑落在地,破碎变形的脸上还凝结着七分紧张与三分恐惧的表情。
“长棘兽!!”班长大喊出声。
不需要看到它的全貌,凭这根节足的形状足以判断拐角后的敌人是什么东西。那是以他们现在残余的力量绝对没有可能应付的对手。
下一秒,一个庞大的头颅从转角处显现,三角头颅上两对梭型的眼睛闪现出莹莹绿光。不需要谁下达攻击命令了,面前的惨状足够激起本就紧张的士兵们的应激反应。
枪声大作,他们下意识地扣死了扳机,将最后的子弹送进那个丑恶的身躯里。
长棘兽身上绽放出了一阵血花,它发出一声嘶叫迅速地退到了转角后方。换在平常,士兵们肯定会追上去取了它的狗命,但是这一刻没有人追击,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枪。
哒哒哒的声音迅速地靠近了,如同雨点击打地面般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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