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10和高9简直如同拖拉机和豪车一般的差距。坐进驾驶舱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落差感油然而生。主监控器提供了上下各180度的广域视场,大面积触控屏分布合理地安装在飞行员的面前和侧面。比起高9方方圆圆的各种表盘,各种数据更加一目了然。头盔具备了和飞行员头部转动的联动功能,hud范围也大了近50。
最重要的是……连接起来的感觉简直该死地流畅。高9本身仅有四肢部分有原种生物材料,但是高10几乎在各种传动部分都应用了肌肉组件。在高9上洛天羽仅能自由感觉和控制手臂和腿部。而连接在这台机体上,要不是自己还需要用手操纵航电和动力系统,他几乎有种‘这就是自己的身体’的错觉。现在他不仅不担心机体不会动,而且还得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具人偶,一块木头,才能控制着它不要动。不然一下就要露馅了。
简直是压倒性的体验。
最重要的是,以往在高9上一链接就会被强制启动的感应能力,在这里居然可控了。
下了攻击机,洛天羽立刻告诉了田甜她们刚才的经验。
“切记稳住心神,即使感受到连接成功时的那种力量感,也一定一定不要动。”
“终于不用穿那个情趣内衣一样的塑胶衣服了,感觉真是好啊。”田蜜从攻击机舱口轻松地跳下来,拉开了一点飞行服的拉链。感觉到风从缝隙里灌入胸前的清凉感,她一脸舒适地抖了抖上身,一阵波涛汹涌中对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
洛天羽脸颊肌肉抽了抽,决定无视掉刚才的画面。
接下来登上机体的是田甜。看着闭合的舱盖将她与众人隔开,洛天羽轻轻碰了下田蜜,装作阳光刺眼的样子,手搭在眼睛上,启动了同化者感应视角。
很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攻击机的外表被去除了,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由黑色的金属骨架和白色的生物肌肉构成的结构体。他睁眼看了看,确认白色的结构部分是还没有进行同步的肌肉,是“死”的。
田甜的节点正在攻击机结构的胸前部分亮着,像是海洋中的孤岛一般,和周围没有任何联系。过了几分钟,应该是她完成了攻击机的冷启动流程,在肉眼难以捕捉的一瞬间,像是一颗动力强劲的心脏将血液通过血管泵向全身的组织一般,所有白色的生物肌肉在一瞬间变成了绿色,而且都通过一条直达的线连接到田甜的节点。
这一刻,她就是这台战争机器的大脑。
一个微小的波动忽然出现在田甜的节点,随后迅速传达到了机体的手腕关节部分。手腕顿时不易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顿时将洛天羽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片刻后,田甜微笑着下了攻击机,显然心情非常好。最后是巴特尔,他也顺利地完成了测试。
“差点动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催眠自己是块木头真的好难。”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王跃进面对着他们的监测数据,神情很是尴尬。白翎向他要过洛天羽小组四个人的数据,也正是基于他给出的数据,她才会做出不需要另外三个人的决定。而这个决定险些让她损失了四个,但之后看他的眼神总就带着那么点意思。
“我没法解释这种变化,但是我保证我曾经提供的数据都是真实的。”他只能苦笑着这么说,然后在心里大骂洛天羽这个小兔崽子。他可以确定这种变化必然是由他引起的,但是到底通过何种途径引起,又变化到何种程度,他一无所知。他曾经通过体检的理由拿到了田蜜的血样,但检查不出任何异常。他只能无奈地认为是在现代技术无法触及的深层,某些东西发生了改变。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关注着洛天羽小组的另外两人,期待相同的转化会再次出现。但是半年过去,他们失望了,于是将注意力转回了对所有学员的数据分析上。
而就在他们眼前,这种变化再度发生了,而且还是以近乎打脸的方式。
白翎并不提这件事,只是面色如常地表示她会整体接收这支小队,请王跃进“支持工作。”
他们谈了一会,白翎便起身离开,找到了等候在机场上的洛天羽小组。
“看来你对你的队员的自信是有根据的。”她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了,这让洛天羽大大松了口气。
“我已经和王教授协调过了,从下周起,你们暂时离开902项目,作为验证机小队转到我的项目下。接下来你们将在江城学院继续进行高10的改飞训练,我会随时关注你们的学习进度。如果达不到标准,你们依然会被退回。”
“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就可以解散了。”
洛天羽向前一步,问道,“可以告诉我们这个项目是什么吗?”
“虽然现在告诉你们还有些早,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秘密。”白翎的语气毫无起伏,但字句冷硬锋利。
“这个项目的名称叫做——攻击机特种作战。”
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视野中,洛天羽默默地咀嚼着这七个字的含义。
攻击机特种作战?
在洛天羽的认知中,特种作战一般指渗透至敌人后方进行侦查或破坏的作战任务。但这似乎很难和攻击机联系起来。攻击机虽然是一种火力强大且灵活多变的作战单位,但要发挥它的效力,对后勤保障的依赖很高。在正面战场上,卫星和预警机就像眼睛和耳朵一般,为攻击机军队提供实时准确的战斗信息。但在雾区覆盖的原种生物占领区,没有卫星通讯和导航,也没有预警机的指挥和调度。
难道一切全靠自己判断?
想到这种处境洛天羽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在第二天的课上,马千里宣布了洛天羽小组调换项目并改飞高10的消息。教室里一片欢腾。他们的欢呼不仅是发自内心为他们的成功祝贺,也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改变命运的一线希望。
“以前你太优秀,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王教授承诺的那个改飞名额肯定是你们小队的。生不起什么竞争心。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们调走之后,名额又空出来了。我们这些平凡人终于又看到了机会。”陈港生打着酒嗝,拍着洛天羽的肩膀欣慰地道。
为了庆祝第一个飞出这个实验项目的小队,马千里批准他们出去开了个欢送会。
“竞争会再次开始。这次一定要跟你一样,从这里飞出去。”他握着拳头用力地挥了挥,眼中充满了斗志。
洛天羽笑着鼓励了他几句。
不远处,田甜和田蜜成为了女孩们的中心。巴特尔则是在一边带着他招牌式的憨厚笑容看着场内。不时有人过来和他敬个酒,他都来者不拒地微笑着一口干掉。
室内洋溢着欢乐的空气。
回到学院,洛天羽借口自己出去吹吹风,一个人走到他们上课的旧机场。
两天前自己还曾驾驶着攻击机从这里起飞,代表着这个集体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空战。但现在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虽然他要去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飞上的也是同一片天空,但是终究还是从这个集体里离开了。
他默默坐在空旷的停机坪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机场。夜航训练的高10双机编队正在起飞,航行灯规律地闪烁着。夜风带来一丝微微的凉意,让他酒精上脸的灼热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有个人坐到了他旁边。
“喝啤酒也能这样,你小子倒是喝了多少啊。”
这口气洛天羽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不多,就四瓶。”
“菜。”马千里毫不留情地评价,“就你这水准,搁野战军里不出一周你就要酒精中毒死掉。”
洛天羽讪笑,“不是说全军大部分男人在地上,大部分女人在天上吗。我又不用去陆军,应该没有用到酒量的时候吧。”
马千里斜视着他,嘿地一声笑,“怎么,看不起女人的酒量?那我给你两个消息。第一,就算飞行员里女人占比高,很不幸你这个酒量也在百分之八十之外。第二,很快你就会见识到什么叫,女,人,的,酒,量。”
这五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硬是砸出了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洛天羽一听冷汗就出来了。
“不说这个了。”马千里摆摆手,“见过你的新上司以后感觉如何?”
“很有行动力的一个人,崇尚简洁高效。”洛天羽回忆了一下昨日短暂的见面,不由得苦笑,“不过个性好强势,好像得罪她了。”
这话不说还好,马千里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照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我跟你怎么说的来着?!冷静理智谨慎!脑子被狗吃了是吧?”
洛天羽心虚地捂着脑袋陪笑,“我还是个少年,年少气盛嘛。”
“年少气盛个毛,你就是把自己当家长,把他们当长不大的孩子!”马千里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每一个飞行员都是经过了训练的合格军人,他们有能力,也有权利去独当一面。队长和队员只能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母鸡带小鸡。你这种带队的方式是个忌讳,如果不改过来以后要出事的。”
洛天羽低头受教。
“大道理我懒得说,但是战场上总是会死人的。你再强再过,你不想让人因为你的原因而死。在别人看来,这很有责任感。但是我只觉得这是一种道德上的逃避。”
“你既然是指挥官,自然会有人因为你的决定而死。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一万个。你要决定的,是他们为之去死的原因是不是值得,值得到什么程度。如果你不想让别人为你而死,你就注定只能当一只独狼。”
洛天羽默然片刻,低声道,“不管原因有多么值得,人总归是死了。那么原因再值得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死去的人来说,没有意义。”马千里吐出一口烟,“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是有意义的。如果同样都必须要死,在你的指挥下他们的死受到了国家的认可,他们的家人就会获得足以得到照顾的荣誉和比一般战死更多的抚恤。比起在平庸的人指挥下平庸地战死,只得到基础的补助,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洛天羽沉默无语。
“很现实对吧?”他嘿嘿一笑,“光盯着战场上的生死只会让你迷惑。战场后面还有整个国家的经济民生,它们和前线杀敌一样都是战争重要的组成部分。眼光放远一些,要像一颗卫星一样去看世界。这样你才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马千里的话正中要害。的确,洛天羽虽然思维能力很强,但受限于成长环境,从未试过从这个高度去思考问题。马千里所说的东西丝毫没有那些浮夸的家国理论,只是直截了当地将最底层的微薄利益剥出来给他看。
虽说并不全面,但这个例子已经够直白了。
有能力者应勇于承担责任。逃避反而是对同袍战友最大的不负责。
洛天羽理解了马千里想告诉他的话。
只是……
他还是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下达让他们去死的命令。
见他沉默不语,马千里也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抽完了烟,站起身。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面对这样的选择。虽然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背对着洛天羽挥了挥手,慢慢走远,留下洛天羽自己在原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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