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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厅灯火通明,筹光交,所谓的“接风宴”显然已经开始许久。

    近来江南的风气也在逐渐开放起来,娘子们出门尚且会戴着幂篱,参加宴会之时皆如长安一般。满屋子华服飘袖,笑语晏晏,其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萧颂、冉云生和齐娘。

    萧颂一袭深紫色圆领常服,袖口金银线绣着团花纹案,墨发纶起,容颜俊朗,笑声有着北方人的爽快,那种男子气概立时将一众气的郎君给比了下去。

    冉颜站在厅门口看了一圈之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在众人还不曾注意她的时候,快步朝冉云生身旁走去,这满屋子里,能确定不会避开她的人只有那么两个,萧颂那里万众瞩目,冉颜自然不想去,冉云生也是同样,所以她只在靠近冉云生的地方寻了个空坐跽坐下来。

    萧颂在冉颜一进屋的时候便了她,一圈寒暄下来,他冉颜依旧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旁,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她的存在,却并不打招呼,只在远远的地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冉颜面上依旧沉冷,一只受伤的胳膊吊着,另一只手摩挲着杯口。

    萧颂心里有些发紧,飞快的结束了当下的应酬,起身朝冉颜走。

    随着他的步伐,有越来越多的人了冉颜的存在,一众人神色各异。

    冉颜心里正堵得慌,她厌烦被当做猴子一样的观赏,那些人眼或是鄙夷,或是惊艳,抑或惧怕,都令她浑身长了刺一样的难受。

    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很多人也都是听说她的职业之后立刻保持两米安全距离。冉颜以前相亲之时更是如此,许多人一听说她的职业,草草的招呼一声便借故离开,有多少男人肯和一个经常剖死尸的过日子呢幸而是在唐朝,否则像她这样的,多半被流言淹死,或者被绑去火烧。冉颜这样安抚着。

    她垂眸,指腹沿着酒杯边缘划着,酒水微微漾开水纹。忽而一只修长的手端起她的酒杯,冉颜抬头,看见萧颂眼含着淡淡的笑意,在她面前放下一杯梅子浆。

    “喝这个吧。”萧颂道。

    冉颜因着近来一直在吃药,所以不能喝茶饮酒,且她也没打算在宴上久留,因此未曾叫侍婢送水来。

    “谢谢。”冉颜微微一笑。

    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融冰的温暖与柔和,令一直都在偷偷关注他们动静的人顿时怔愣住,冉颜本就精致的容颜上,突然灵动起来,美得令人心悸。

    萧颂心跳猛然漏掉几拍,他终于明白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

    这时,冉闻也终于了冉颜的存在,遂与身旁几个大儒打了招呼之后,走了。

    “阿颜来啦”冉闻笑眯眯的看着她,慈父一般的形容,“随阿耶去拜见几位叔伯。”

    说罢转向萧颂道,“萧贤侄不如也一并坐坐吧?无不少字”

    冉闻那几个族兄都任有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正五品,且是外放官员,即便是外放四品,也抵不过萧颂的京官四品,这也是刘品让与萧颂同为四品官员,却总感觉比他低上一头的原因。

    萧颂并不喜欢在同僚宴之外的宴会上与其他官员有瓜葛,但他余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冉颜一眼,旋即热络的笑道,“伯父有言,晚辈自然从命。”

    他这一句话立刻表明了的立场,卖了冉闻一个人情,顺便说明是以晚辈的身份去与长辈聊聊天,与公事无关。

    冉闻自然也听得明白,但他今日主要是为了让彼此都熟悉熟悉,不管是身份都好。

    冉闻这么想,是因为他太不了解萧颂的为人了,萧颂是那种能把公私划得特别清楚的人,只有他认为形势必要的时候才会放水。否则,即便他父亲宋国公插手,他也不会有半分妥协。

    “是。”应了一声,乖顺的随冉闻一并走。

    萧颂拣了一个时机,偏头与冉颜悄声道,“拜见过后,寻个恰当的时机告退吧。”

    冉颜点点头,却不知能不能等得到恰当时机。

    三人一并走到一个十二幅屏风遮挡的小间内,冉颜稍稍抬眼看了一圈,全部都是三十岁到五十岁不等的男人,约莫是聚在一起讨论时政、章。

    萧颂一进来,所有人便都起身相迎。

    “诸位长辈万万不可如此多礼,折杀钺之了,快快请坐。“萧颂连忙拱手还礼。”

    他这番形容,令众多官场老狐狸觉得既舒心又失望,舒心因为,这么个位居高官、气势凛然、人称“长安鬼见愁”的刑部侍郎竟然对他们执礼甚恭,言语和善;而失望则是因为,一旦定了辈分,就是定了今晚聊天的主题,万万是不能涉及官场时政的,这是朝官员之间不成的规则。

    等他们一圈寒暄完毕,冉闻这才向冉颜一一指引在场的冉氏族人。

    期间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冉颜的手臂受了伤,言语间多有关怀,不管他们是出于原因,或真或假,但有心和无心的区别高下立见,冉颜不禁感叹,冉闻究竟是原因这么不待见郑氏和她?

    不一会儿,萧颂便挑起了话题,谈论起最近长安出现的好章,以及江南道的才子大儒们,于是这个两道化座谈会,冉颜的存在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冉颜挑了个时机,便向众人告辞,领着晚绿和歌蓝绕小道匆匆返回临水居,不给那些或者好奇、或者想找茬的人丝毫机会。

    就在穿过通往临水居的小径时,忽然听见亭许多郎君的声音。

    ”冉十七娘那一笑当真是动人心魄,齐娘倘若也有笑容,恐怕亦不差啊“那郎君叹道。

    有人接口道,”说起来倒也可怜,听说她亲生母亲过世之后,她便不能笑了,八年不曾除素服……你说齐娘的生母会不会是惨死?被她亲眼瞧见了?否则也不可能打击如此之大啊“

    又有人道,”倒是有些道理,那冉十七娘自幼丧母,之后便没多少笑颜,是不是也目睹了母亲死状?或者……是继母……“

    ”话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其余人连忙异口同声的止住他。

    冉颜恍若未闻一般,径直从小径上穿过。

    亭众人听见脚步声,连忙噤声,均有些被人撞破的尴尬感。但见冉颜丝毫未觉得样子,不禁又松了口气,心想她也许是刚刚才经过。

    歌蓝与晚绿有些汗颜,走到临水居的院里,晚绿感慨道,“娘子听墙角听的真是坦然啊,把那些人吓得倒是做贼心虚一样。”

    “他们不应该心虚吗不跳字。冉颜淡淡道。

    难道他们聚众说八卦,她还得躲躲藏藏的从该走的路经过?

    “可是原来念书的时候,那个圣人不是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嘛。再说大家都是躲着听墙角的。”晚绿抓着脑袋,想了两句圣人言。

    “圣人还说过‘非礼勿言,非礼勿为’他们既然敢在公共场合议论,我为不敢听?”冉颜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以前也发生过撞破别人八卦的尴尬事件。当然尴尬的一直都是别人,冉颜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话是这么说……”晚绿找不到话来反驳,但一般人不都是藏掖着吗?又或者实在气不过,冲上去找那些人理论。

    像冉颜这种纯属“路过”的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回到寝房内,冉颜一抬眼便被眼前的情景镇住:水粉色的帐幔,粉白轻纱,便是连珠帘不知用也染成了红色,水晶珠帘在柔和的灯光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冉颜一回府便坐在水榭上看景,还是第一次进到寝房里。

    入目之处几乎全是水粉色,冉颜实在很难想象有一天会睡在这样梦幻的房间里,但心里实在不能高兴的起来大片的粉色,腻的她喉管都有些发堵。

    “娘子,这高氏倒真的用了心,都是鼎好的,也都是娘子喜欢的样子。”刑娘将里里外外都收拾完一遍,看见冉家没有怠慢冉颜,这才稍微高兴起来。

    冉颜缓了缓心情,心想反正也不是长住的地方,又不是刀子割在肉上,无需弄到合心意,若是这时候要求把粉色的帐幔都换了,说不定高氏还以为自已故意找茬。

    冉颜在妆台前跽坐下来,让晚绿帮忙卸妆。

    刚刚弄好,便有侍婢来通报,十郎来了。

    晚绿扁扁嘴道,“十郎方才也不管娘子……还好萧侍郎解围。”

    冉颜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十哥的身份与萧郎君不同,萧郎君稍微怠慢其他人,或许不会有人放在心上,毕竟地位超然,十哥就不同了……”

    “难为阿颜如此谅解我。”冉云生的声音从帐幔外传来。

    冉颜穿上缎衣,起身迎了出去。看见冉云生一袭浅褐色锦缎华服,面如冠玉,墨发如缎,含着笑意的眼眸弯起,“阿韵可曾把兰花翠簪送来了?”

    冉颜怔了一下,听冉云生话的意思,好像只让送来了一套兰花翠簪,那另外两支云簪也明显价值不菲……

    “送来了。”冉颜应了一句,转身对晚绿道,“去把云簪拿出来。”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