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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幕戏

    第十五章

    “你怎么弄到那视频的?”

    “找酒店要的?”

    “不应该啊, 小嘉去问过酒店,没人知道视频的事。”

    名侦探昭夕支着下巴,努力探索细节。

    而程又年已然拎着空酒罐, 开门下车。

    昭夕猝不及防,“你去哪?”

    “回房间。”

    “……我话还没说完!”

    男人低头看表,神色淡淡的,“等你说完《十万个为什么》, 恐怕天都亮了。”

    “……”

    “我明天还要上班, 恕不奉陪。”

    昭夕:“……”

    明明刚才都夸她好看了, 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那天之后, 两人偶尔会在走廊相遇。

    毕竟两对门,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好歹他帮过她, 还一起吃过火锅,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昭夕对待自己人向来很友善,总会主动打招呼——

    “早啊, 上班去?”

    “下班回来了?”

    “又加班了?”

    没想到回应她的永远是一张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程又年的反应永远是:

    点头。

    微微点头。

    以肉眼可见的最小弧度点头。

    偶尔在片场, 隔着黄线往工地望, 也能看见一行穿深蓝色工装的人行色匆匆。

    大概是视力不错的缘故(?), 她总能一眼认出程又年的身影。

    但真实原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程又年外形出色, 的确是鹤立鸡群。

    他偶尔会远远对上她的视线, 停顿片刻, 微微颔首。

    片场永远是一片芳心暗许的赞美——

    “不愧是荷尔蒙本蒙啊!”

    “我又可以了!”

    昭夕瞥一眼花痴的工作人员, “你又可以干什么了?”

    “拍了一整晚夜戏,本来腰酸背痛腿抽筋,现在感觉又可以一口气上五楼了,还不费劲!”

    昭夕只能摇头,看来大家都还没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荷尔蒙不荷尔蒙倒是其次,程又年本人,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逼王。

    小嘉趴在沙发上,吃她的零食,用她的面膜,还跟她站在对立面,有理有据地反驳:“可他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装装逼怎么了?”

    “你还记得之前林述一装逼的时候,你说什么了来着?”

    当时林述一刚进组,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穿了一身春季限量版走秀款。

    小嘉对此嗤之以鼻,说装逼被雷劈。

    昭夕逗她,反正愉悦的是大家的眼睛,冷的是林述一,这不挺好的吗。

    小嘉说:“反正我就不待见这么装逼的人。”

    现在换成程又年,小嘉忽然就没问题了。

    “林狗不若程工美也,哪能相提并论呢?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井底蛙。帅的人适当装装逼,那也在情理之中。”

    她吃光薯片,又开了一袋开心果,惋惜地说:“可惜工作差了点,那么好看的人……”

    昭夕在看杂志,胡乱翻了几页,兴趣寥寥。

    闻言挑眉。

    “包工头怎么了?”

    “包工头也是民工啊。”小嘉想想,又补充一句,“顶多算是民工头子,说出去不够大气。”

    昭夕略一思索,“我看他生活品质好像还行啊。以前的民工都住工地,他这还能住酒店,长期在楼下的西餐厅吃饭。”

    “对了,上次在便利店撞见,我看他喝的矿泉水都是二十一瓶的。”

    小嘉惊呼:“二十一瓶的?我都只能在你这里蹭蹭,平时也就喝喝农夫山泉……”

    “所以啊,现在的民工不可小觑。”昭夕总结,“更何况是民工头子。”

    两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

    很快就到了年末,春节将近。

    《乌孙夫人》拍到了尾声,迄今为止都挺顺利。昭夕也很慷慨,挥挥手,给大家都放了假。

    “希望各位悠着点吃,过完年再见时,千万别前后镜头也就隔了一分钟,还能给我表演一个秒增十斤肉的戏法。”

    全剧组哈哈大笑。

    当晚,剧组聚餐,在三公里外的一家西北菜馆吃烤肉。

    回来时已近深夜,昭夕从电梯出来,和小嘉分别,没想到在走廊上碰见了程又年。

    他快她几步,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脚下一顿,回过头来。

    隔壁的女导演颇有点血气方刚,隆冬腊月,穿得很少,仅着一身墨蓝色大衣,妆容精致,像是刚走完红毯回来。

    昭夕:“这么晚才回来,又加班?”

    她都走到他面前了,程又年才注意到她忽然高了不少,两人的身高差以肉眼可见的距离缩小了……低头瞥了眼那双高跟,至少七八厘米。

    “嗯,年底收尾,事情多。”他看看她这身行头,“穿成这样,昭导参加奥斯卡去了?”

    向来惜字如金的人,竟然主动和她开玩笑,看来心情不错啊。

    逼王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让人受宠若惊。

    昭夕笑起来,“要过年了,我也要收尾啊,昭大导演的年终聚会,当然要收拾得漂漂亮亮。”

    程又年点头:“嗯。”

    看着那张被笑容点亮的面容,他心道:是挺漂亮。

    昭夕问他:“工地春节不放假?”

    “放的。”

    “多久放?”

    “明天的飞机。”

    昭夕一愣,恍然大悟,所以今晚忙到现在,就是因为要放假了?

    “你家住哪儿?”

    “津市。”他顿了顿,才说,“我不回家,明天飞北京。”

    昭夕惊讶,“你也回北京?”

    “嗯,公司在北京。”

    昭夕下意识问:“那你几点的飞机?”

    “七点四十。”

    心下一动,有的念头像风一样钻了出来。

    “巧了。”嘴角一弯,她蓦地笑了,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的新月,“我也是欸。”

    当真有这么巧吗?

    怎么可能。

    昭夕压根还没订机票,刚才和小嘉分别时,还嘱咐过她明天看情况再订票。

    她也怕自己走得太早,万一剧组还有什么事,转头就找不着人。虽然嘴上说着善后的事都交给魏西延,可塑料师兄好歹也是师兄。

    和程又年道别后,她一回到房间就给小嘉发信息。

    “机票别订,放着我来。”

    小嘉:“啊?”

    昭夕果断打开app,搜索明天到北京的航班。

    很好,七点四十只有一班。

    她趴在床上,干脆利落订了两张机票,看见出票信息后,笑眯眯截了图,发给程又年。

    【暴躁女导演】:图片 jpg

    【暴躁女导演】:你看,是不是这一班?巧吧!

    暴躁女导演,这是程又年给昭夕的备注。

    两人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就几个红包记录,还都是一方发了一方不领,隔天自动退回的那种。

    程又年点开图片,顿了顿。

    片刻后,昭夕收到他的回复。

    【包工头】:刚买的?

    她一愣,发觉自己没有过脑,直接把刚刚出票的结果截图给他了,迅速手忙脚乱地回复:才不是,是刚出票而已!

    【包工头】没有回复她。

    她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你可能不长订机票,出票这种事吧,有的人出得快,有的人出得慢。

    灵机一动,再添一句:更何况我订的是头等舱,头等舱的乘客信息都要核实再核实,速度是比经济舱要慢一点。

    她心满意足地想,自己真是机智。

    程又年大概是没坐过头等舱的,这种说辞,他也拆穿不了。

    另一边,罗正泽正在床上玩手机,听见身侧的人笑了,惊讶地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指尖轻送,把消息回了过去,“一个幼稚鬼。”

    于是昭夕等啊等,终于等来他的回复。

    【包工头】:好的。

    ……嗯?

    “好的”是什么意思?

    昭夕盯着屏幕憋了半天,总觉得这一关好像没有蒙混过去。

    隔日,昭夕在去机场的路上就不断嘱咐小嘉。

    “如果一会儿看见他们,别说漏嘴。”

    “我们的票是前天就订好的,昨晚才出的票。”

    “记住了啊。”

    昭导敲黑板了。

    果不其然,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一行人在登机口相遇。

    昭夕带着小嘉走过去,远远就看见四五个眼熟的民工排在队伍里,以程又年为首,包括罗正泽在内,个个都换下了工装,穿着常服。

    他依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一身黑色大衣,内搭是烟灰色,手里拎着黑色行李箱,背影笔直如松。

    大概是放假的缘故,他们站在一处说着话,面上都很放松,罗正泽的嘎嘎笑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

    相比起来,昭夕就是全副武装了。

    她来得很早,一来就钻进了贵宾休息室,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喘了口气。

    直到登机广播响起,才又重新武装好自己。

    头等舱有专用通道,此刻无人排队。

    昭夕从队伍最末往前走,经过的人都不由自主侧目看她。

    经过程又年他们时,她才脚下略停。碍于公众场合,招呼打得很矜持,只是侧头笑了笑,从墨镜上方眨眨眼。

    “民工们”都有点小啊。

    昭夕本科时出演《木兰》,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欢天喜地在国贸附近买了一套公寓,离四合院远的不能再远。从此脱离了父母的视线,成了一条浪里小白龙。

    原本打算直接回公寓的,现在只能先回老宅了。

    小嘉注意到她表情不对,关切询问:“怎么了老板,晕机吗?”

    “机倒是不晕,晕家。”

    “咦,你今晚不是先回公寓吗?”

    “孟随发信息给我了,说宋叔宋姨去家里吃饭,奉我爸之名,召唤我回老宅。”

    小嘉恍然大悟,“……那位宋小姐也在?”

    宋叔宋姨都到了,又怎么可能缺了宋迢迢呢?

    其实回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宋迢迢就是那个不速之客。

    划重点:非常非常【不速】。

    大院里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谁家尿床了,谁家挨揍了,谁家考双百分了,谁家又不及格请家长了,都是捂不住的。

    昭家和宋家同处一条宽阔的胡同,两个四合院正好两对门儿。

    昭爷爷和宋爷爷是八一制片厂的老同事了,两家也算世交。

    巧的是,宋迢迢和昭夕又恰好同一年出生,这下可好,两个小姑娘处处都能形成对照。

    大院方圆百里,论容貌,昭夕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遗憾的是,比才智,相貌平平的宋迢迢小姑娘能甩所有人一条街。

    于是,昭夕和幼儿园小朋友上蹿下跳、毁坏公物时,宋迢迢在认认真真读书写字。

    昭夕被众人围观,成了当之无愧的人气王时,宋迢迢在默默无闻弹琴绘画。

    昭家是演艺世家,宋家却是书香门第,一家子教授大拿,国之重器。

    两家人关系好到每周都会一同包饺子,吃饭品茶。

    于是竞争就这样产生——

    “昭夕,你看看人家迢迢,这次考试又拿了第一名。”

    “听说迢迢过几天要去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真厉害。”

    “迢迢这字儿写得可真好,不像我们昭夕,一手字跟狗爬似的。”

    而宋迢迢那边情况也相当不乐观——

    “也别整天埋头百~万\小!说,学学人家昭夕,小姑娘还是要活泼可爱点。”

    “出去走走吧,啊?我看昭夕和院里的孩子一块儿跳绳呢。”

    “迢迢,你别这么不合群,要融入集体。”

    为此,两个小姑娘看对方都相当不顺眼。

    宋迢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长那么好看,成天众星拱月瞎嘚瑟,了不起啊!

    昭夕:从小就不合群,别人当小孩,你当逼王装深沉爱学习,了不起啊!

    韬光养晦后,宋迢迢在初中时开始崭露头角。

    初一那年,她在全市联考中取得了第一名。

    初二那年,她代表学校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勇夺桂冠。

    初三那年,她被清华大学提前录取。

    从前怎么看都是昭夕完胜,没想到后来被学神碾压,完爆。

    初中以前,昭夕给宋迢迢带去过多少压力,初中之后,宋迢迢就还了她多少打击。

    后来宋迢迢上了清华,还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

    最可怕的是,她成了昭夕父母口中当之无愧的“别人家的孩子”。

    昭夕:妈的好像真挺了不起。

    总而言之,两人从小针锋相对,如今都二十七了,依然看不惯彼此。

    具体有多看不惯呢?

    只差一言不合就打一架了。

    祸不单行,在得知今晚要回家和宋迢迢掐架后,昭夕很快迎来第二个坏消息。

    还没出机场,孟随的助理就打来电话。他奉命来接昭夕回家,结果路上和人追尾了,来不了。

    机场打车多有不便,更何况没有提前预约,这个点的首都机场可不好打车。

    昭夕站在到达大厅外,无语地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见程又年。

    他和同事们已经分开了,如今身边只剩下罗正泽。

    小嘉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怎么回去。

    罗正泽答:“单位派了车来接,我俩住一块儿。”

    昭夕心下一动,“你们去哪儿?载我一程行吗?”

    老宅在北京的中心地带,去哪似乎都能经过,都不算绕。

    罗正泽还没开口,就听程又年道:“不顺路。”

    昭夕:“……?”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都还没问我去哪儿,怎么就知道不顺路了?”

    程又年从善如流地问:“你去哪里?”

    “地安门。”

    “哦。”他的表情一成不变,“那不顺路。”

    “……”

    罗正泽疑惑地反问:“不顺路吗?这不挺顺的?”

    昭夕脸都黑了。

    区区一辆公务车,要不是孟随小助理追了尾,谁稀罕坐啊?

    她是有骨气的人。

    有骨气的人绝对不坐不情不愿的顺风车。

    昭夕的脸一直黑到那辆锃亮锃亮的黑色面包车停在面前,程又年默不作声打开车门,回身看着她。

    她不为所动。

    他终于掀掀尊贵的嘴皮子:“不上车吗?”

    昭夕瞪他一眼,“上,为什么不上?”

    商务车底座略高,她穿着针织一步裙,上车时多有不便,又要顾及裙子,又要大踏步。

    冷不丁背后伸来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扶住她。

    小臂被人稳稳一抬,顺利上车。

    她微微一顿,回头看他。

    嘁,面瘫脸。

    还是那副死样子。

    小嘉也快乐地上了车,没心没肺地说:“没想到还能搭个顺风车回家,谢谢司机师傅,谢谢二位好心的民工大哥!”

    司机噗的笑出了声,对副驾驶的程又年说:“小程,你朋友可真幽默。”

    小嘉一懵,看看昭夕:我没开玩笑啊。

    她明明是真心诚意的感深”。

    于是长辈们非常热情地催促——

    “迢迢,进屋去和昭夕聊天吧。”

    “知道你们小姑娘的秘密,旁人不能听,快去吧。”

    “这丫头,恐怕一早心就飞昭夕那儿去了。”

    宋迢迢笑容温婉,“欸,这就去。”

    转身心里p。

    谁想和那个交际花独处?除非她疯了。

    果不其然,她一进屋,昭夕就跳了下床。

    “你进来干嘛?”

    “你以为我想进来?”

    没旁人在,□□味顿时就浓了不少。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又肤浅不少。”

    ——除了张脸,脑中空空,一肚子坏水。

    “呵呵,好久不见,你看着倒是内秀多了。”

    ——我好歹有张脸,你可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听闻最近昭大导演又上热搜了,好几年不演电影,还能有这种国民热度,真是可喜可贺。”

    “宋才女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吗?什么时候还关注起我们娱乐圈了?”

    “这不是骂你的人太多了,把我都从圣贤书里惊醒了。”

    两人杀气腾腾对视片刻。

    昭夕慢条斯理笑了,“前几天我跟我妈通电话,听说上个月你相了四次亲?”

    “是啊,我要求高,可不得好好挑挑?不像你,来者不拒。”宋迢迢反唇相讥。

    “没办法,追我的人太多了,不处一处哪里知道谁更合适?”昭夕一脸惋惜,“你就不一样了,除了遍地撒网找人相亲,还能怎么办呢?”

    “你确定你那是处一处,不是睡一睡?”

    “……?”

    昭夕噎了噎。

    你是文化人,突然开车是几个意思,抢我饭碗吗?

    宋迢迢乘胜追击,“笑我单身,怎么,你找到合适的了?”

    “那当然。”她脸不红气不喘撒谎。

    “咱俩好歹一起长大,看你智商不高,友情提醒。擦亮眼睛,别又找了个当初那种伪君子,图你的资源,冲你的名利。你还抱着山鸡当宝贝。”

    痛脚被戳,昭夕一听就炸毛了。

    “你才找山鸡,你全家都找山鸡!”

    “我说错了吗?你那圈子里,正人君子找不出几个,满肚子草包、大字不识的倒不少,空有一张脸。”

    宋迢迢还是留了点情面,没把剩下那句说完——

    跟你倒挺配。

    昭夕不可置信地笑了两声,“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有文化?”

    清华毕业了不起吗。

    哈佛博士能上天吗。

    她气不打一处来,表面岿然不动,拿出了影后炉火纯青的演技。

    “实不相瞒,我这次处的对象,连你听了都要自惭形秽。”

    “哦?不是野模、小鲜肉了?”宋迢迢一脸“我就看你怎么编”的样子。

    昭夕当即往大衣口袋里找手机。

    演员试镜的证件照她还少了?

    随随便便挑个新人出来,糊弄宋迢迢还是没问题的。

    吹牛逼谁不会啊,等她找个标致的精神小伙出来,说是麻省理工回来的也无处查证。

    然而翻遍了大衣口袋——

    “我手机呢?”

    “怎么,这还跟我演上了,要玩手机掉了的梗?”

    同一时间,商务车已经掉头开了挺长一段路。

    后座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老罗:“谁的手机啊?”

    程又年的手机不是iphone,一听铃声就知道不是自己的。

    罗正泽倒是掏出来看了看,“也不是我的啊。”

    他在后座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只响铃的手机,一眼望去,从手机壳就能看出主人异常膨胀。

    上书五个大字:无敌美少女。

    罗正泽一顿无语,接通免提。

    车内响起熟悉的声音——

    “操,我就知道是掉车上了!”

    ……

    老罗的妻子上夜班,这会儿正准备顺路去接她。

    程又年看了眼手表,“你载罗正泽回去吧,我打个车去地安门就行。”

    “没事,我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自己骑共享单车回家——”

    “太晚了,不安全。”

    老罗把车停在路边,程又年拿着手机下车。

    老罗打开车窗,“一会儿我去地安门接你!”

    “不用了,这里回家不算远,你和你太太早点休息。”

    “对不住啊小程,明明是我来接你们……”

    “小事情,不用在意。”

    罗正泽也冲他喊:“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程又年冲他们点头示意,回身招了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你,去地安门。”

    重新回到胡同口时,已是夜里十二点。

    北京的冬夜尤其寒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耳边尽是呼啸声。

    地安门处于城市核心地段,周遭都是景点,没有高楼,没有密集的住宅区,到了这个点格外安静。

    街上行人寥寥,间或有车驶过。

    程又年下车,就看见站在胡同口的人,明明已经回过家了,出来时还是一身大衣,没有换上更保暖的衣服。

    ……还真是爱美。

    见他来了,昭夕几乎是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十来步的距离,她像个喜出望外的孩子。

    “程又年!”

    他走近了,看见了那双跟高得过分的鞋,下意识想伸手扶她。

    穿这么高的跟,还跑这么急,不怕摔吗?

    可到底还是没能伸出手来。

    昭夕接过手机,低声说:“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了往常的飞扬跋扈,也不再和他较劲,她用惭愧的头顶对着他,胡乱盯着地上的影子。

    他安然而立,顿了顿,说:“……也不差这点了。”

    昭夕视线一定,忽然抬头,“真的?”

    “嗯。”

    “那要不。”她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得寸进尺,“你再帮我个忙?”

    程又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一把攥住他的衣袖,急急地说:“江湖救急,生死攸关,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

    她谄媚地望着他,手里还攥着那节衣袖。

    程又年:“……”

    忽然很想长叹一声。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上车,一时心软,自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