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濯日子目光沉沉,盯住这道风流懒散的身影。
鱼初月悄悄拽着那件落在地上的灰色长袍, 借着濯日子和劫打斗时搅起的风势, 不动声色往后退了许多。
他的衣裳就像是驱邪灵符一样,周遭那些隐在黑雾中的魔物避之不及, 给她腾了一块干干净净的地方。
她得避开战局,以免被殃及池鱼。
劫的声音变得阴冷了许久,终于有了一点魔物的样子。
他阴恻恻地笑道:“我是你爹。”
鱼初月:“……”
敢情他当初就是这么、语气,竟与崔败一模一样!
她目光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伽伽罗会赌输。
他是雾魔,只要周遭有魔雾,便能将真身化入任何一处,自然是站着给别人杀,别人也杀不死。
但是只要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的弱点就会清楚地暴露出来——他只能存在于雾中。
难怪他离开魔界就会死。
鱼初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濯日子发现了他的弱点!
他会死!
一旦他死了,他这件衣裳对周围的魔物就再没有任何威慑力。只要它们胆敢凑上来,就会嗅到她身上的活人气息!
趁他还没死,带上他的衣裳逃跑?
鱼初月很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这是个魔。’她告诉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留着性命,将濯日子是坏人的事情告诉大师兄!’
她抿了抿唇。
走!
眼睛里闪过坚定的光。
她将地上的灰袍拖得更远,约摸着逃出百丈之后,才将它抓了起来,往背后一披,向着正北方向直直跑去——上一次日落时,她便记下了大致的方向。
魔界位于仙域正南方,往北走,肯定没有错。
离开了那只雾魔的庇护,她再一次感受到魔息的阴冷恶意。它们不断往她受伤的地方钻去,呼吸里很快就带上了发霉的血腥味。
周遭都是魔息,她没办法调息,也没办法补充灵气。
护住脏腑的灵气快速消耗,体温迅速降低。
前方只有无穷无尽的翻涌浓雾。
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好像落进了无尽的深海一般,看不到任何尽头和希望。
哪怕头顶上方有一轮淡白的太阳,也无法给人带来丝毫安慰——她一直往前走,感觉却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
身后时不时传来恐怖的轰撞声。
头顶上方的浓雾被震出了一道道扩散的波纹。
看这余波,便知道劫一定是被濯日子逼出了真身,不得不与这个圣人硬撼。
他会死吗?
一定会的吧。
鱼初月抿紧了唇。这只魔物,把她带出了伽伽罗的魔殿,还打算抓魔龙,让她离开魔界去替他买吃的。
她觉得在他的手中保住小命好像已经不是问题了。假以时日,她必能成功脱身,说不定还当真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她并不希望他死去,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就算她留下来,也无法给他提供一丝一毫帮助,只会成为拖累。
此刻她能做的,便是活着离开魔界,将濯日子是叛徒的消息传回天极宗,只有这样,这个叛圣才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鱼初月紧了紧肩上的长袍。
他的衣裳上有淡淡的竹叶香,这让她感到十分困惑。
在这个满是霉味的世界里生活,吃那些腥臭的魔物,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般清新隽雅的味道?
‘劫,希望你能活下来。’
鱼初月叹息着,加快了步伐。
约摸着走出近千丈之后,身后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鱼初月心头一紧。
气浪翻涌,头顶上的黑雾被猛地推向四周,恐怖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她心头一寒,非常及时地合身向前一扑,扑倒在湿沉冰冷的黑色大地上。
即便蜷缩在地,身体也被那震荡波掀飞了起来,像一片没什么重量的树叶一样,打着卷,滚向前方。
在天量天时,她受到的就是震荡内伤,此刻真是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鲜血从口中喷出,逆光诀破了。
“砰!”
后腰撞在了一块隆起的大石上。
鱼初月两眼发黑,抓紧了裹在身上的那件大灰袍,将整个身体都缩了进去。
腹部针扎一般剧痛。
体内的灵气如同寒夜中的一堆小篝火,很快就熄灭了,余温也迅速消失,根本抓握不住。
魔息侵入受损的脏腑。
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鱼初月挣扎着爬起来。
她身上的灰袍对魔物仍有威慑力,它们发现了她,迅速聚了上来,不敢发起攻击,但也不愿放弃这块到口的肉。
它们远远近近地吊在她的身后,越聚越多。
鱼初月踉跄走了两步,捡一块尖锐的石子,在方才撞到她后腰的大石头上刻下一个‘濯’字,然后画了一尾简笔的鱼。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只能尽可能地留下线索。
以免崔败千辛万苦寻到这里,却是一无所获——等等,她哪来的自信,崔败会深入魔界来寻她?!
鱼初月垂着头,笑出了声。
“我真是……”
她回头望了望远处。
那边再无打斗的动静,一切都结束了。
“伽伽罗,你爹没了。”鱼初月像自嘲一样叹息着苦笑道。
她继续往前逃。
周遭的魔物越缠越紧,有时候她得将胳膊裹在灰色袍子里,用力挥向它们,才能把它们暂时驱离她的身侧。
她撑不了多久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山。
周围全是黑雾,十丈外便无法视物,她不知道这座山有多高,也不知道从旁边绕要绕多远。
思忖片刻,她决定上山。
在高处留下信息,被人找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此刻,她心中最惦记的事情已经不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把叛圣的名字留下来。
她开始攀登。
这是一座黑石山,深深浅浅地覆着那种阴冷潮湿的黑色泥土,一脚踩进去,浓郁的霉味便会散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吸入越来越多的魔息。
“我可能不行了。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再见到爹和娘。”她这样想着。
眼前时不时便会晃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她忽然惊觉,从前的山村生活、爹和娘的面容,其实在记忆中早已经褪了色,像是隔了一辈子——她被夺舍的时候不过十五岁而已,而瑶月却是用她的身体生活了三百年。
三百年时光侵蚀,除了对瑶月的仇恨之后,其余的一切,早已经淡了。
只是从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大师兄找不到我,应该会难过吧?”
新生的她,已经有了新的羁绊。
眼前的景象时不时便会重重一晃。
她已有些撑不住,走路开始踉跄了。
她尽可能地寻找那些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石块,把叛圣的名字和自己的标记用力地刻画上去。
突然,后颈被魔物咬了一口。
尖尖利利的牙齿刺入皮肤,虽然她及时挥开了它,但鲜血还是洇了出来,吸引了更多的魔物。
她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山上爬。呼吸里的血腥味和霉味越来越重,走了不知多久,脚下忽然狠狠绊了下,骨碌骨碌往下滚了几十丈,摔了个七荤八素。
腹中刺痛愈烈,她挣扎了几下,发现鼻腔里已全是阴潮沉重的魔息,像是溺水一般,再爬不起来了。
她蜷缩起来,将身体尽可能地藏在灰袍下面,伏在地上,像一尾濒死的鱼。
魔物胆子越来越大,试探着,爬到了她的身上,扯那件灰袍。
她知道自己将落到和印清风一样的下场。
‘真不公平啊……我明明是个好人。’她苦笑着想道。
脑海里忽然浮起了濯日子对着印清风的残骸说出的那句话——“你永远不会明白,你为之献身的,是何等正义之事!”
这个叛圣,居然觉得他做的事情是正义的。
‘真是坏而不自知!’鱼初月恨恨地想,‘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她挣了一下,咬破了手指,在灰袍的折叠处又写了一个‘濯’字,然后留下了简笔小鱼。
等到撑不住时,她会把这件衣裳远远扔出去。
希望它能落到崔败手中。
崔败……崔败……
缩在冰冰冷冷的泥地上,她无比怀念崔败的怀抱。
好想窝在他的怀里,好想念他的大花苞……
她抿住了唇。
魔物们咬住了灰袍尾部,在与她角力。
她尽可能地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拽着衣料,争夺最后一线生机。
虽然拖延也无用。
此刻的她,就是落在了沙漠中的一粒小砂石,谁也不可能找到她。
随着魔息浸透愈深,她渐渐开始喘不上气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灰袍被一点一点,扯离了她的身体。
‘刷——’
双手一空。
鱼初月大脑一片空白。
周遭响起了尖锐的呼啸,魔物们即将一拥而上!
她蓄起全部力气,将胳膊挥向身后袭来的那股风。
“呵,力气不小。”
手腕被攥住,腰一紧,有人把她翻了个身,打横抱了起来。
鱼初月愕然抬起眼睛,对上了那张无精打采的脸。
“你没死……”
“我有那么容易死。”他轻嗤一声,垂下头来看她,嘴角往两旁一垮,“但是你快要死了。”
他抱着她站了起来。
鱼初月敏锐地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
面容有些模糊,口鼻和身上不断地渗出丝丝灰雾,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那些黑色雾霾中的魔物,原本对他无比畏惧,此刻也敢试探性地靠过来,团团围在他的身边。
魔类就是这样,若是能吃下比自己更强的大魔物,那便会平地飞升。所以受了重伤的魔物,往往会吸引到无数低阶魔物,它们铤而走险,前赴后继。
正如此刻。
周遭的浓雾之中,一双双腥红的眼睛里冒出了贪婪的光芒,层层叠叠堆在一起,都盼着别的魔物速速上去送死,然后捡个大便宜。
他带着她,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鱼初月道:“帮我个忙好吗?”
他垂下眼皮看她。
她笑了笑:“若是将来有机会遇到天极宗的大师兄崔败,请替我告诉他,濯日子是坏人。”
他盯了她一会儿。
一只胆大包天的魔物悄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还要不要告诉他别的?”他问。
别的……
鱼初月抿了抿唇,一点羞意化在了浓浓的带着霉味的呼吸中:“不,不用了。”
人都死了,何必给他多添烦恼?
她闭上了眼睛:“吃了我吧,吃了我,你就有力气离开这里了。”
她很清楚,此刻状况糟糕透顶,基本上不可能一起活下去。
她听到他撕开了嘴角的声音。
她知道,会有两条黑黑的裂缝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际,让他那张病弱俊美的面庞看起来有种极为妖冶的美感和邪恶感。
她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
他猛地一甩脖颈,带起的风拂过鱼初月的脸颊。
吞噬声响起。
她浑身一僵,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袭。
身体动了起来。
她吃惊地睁开了眼睛,见他已抱着她飞掠起来。他偏头吞掉了那只咬住他肩膀的魔物,脖颈拉得老长,此刻还没把脑袋拧回来。
这就是个魔。
很标准的一个魔。
她却忽然一点也不怕他了。
他伤势极重,原本一张嘴就能把魔物化成黑雾吞入腹中,此刻却只能艰难地扯着脖颈生吞。
略显秀气的喉结高高凸了起来,他侧身避过一头又一头从浓雾中扑出来的魔物,带着她,风驰电掣掠向北面。
他的身上漏出了更多灰雾。
“这样下去你会死!”鱼初月说。
他终于吞掉了那只特别强壮的魔物。
眼珠短暂地闪过赤色光芒,看起来状态稍微好了一点。
“再被魔息侵蚀,你就死了。我带你出去。”他恹恹地说道,“我想吃叫花鸡。”
鱼初月‘噗哧’一下笑出了声,眼角泛起了一点泪花。
都这么惨了,还惦记着吃。
这个魔从前也是过得很苦了。
围在周遭的魔物并没有知难而退。它们像他的影子一样,根本甩不开。
胆子大的,开始扑出来咬向鱼初月。
他顾不过来,只能分出一部分本体灰雾,挡在她前面让它们咬。
魔这种东西,天生执念奇重。他一旦决定要护着她离开魔界,那就一定会做到。
哪怕是死。
鱼初月感觉自己心里酸酸的。
“你是怎么逃掉的?”她问。
“逃?”他轻嗤一声,“那叫战术撤退。”
鱼初月:“……”
他带着她飞掠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座山高得离奇。
“若是天气好,在山顶上可以看见万梧灵木。”他说。
“你时常来看吗?”
他垂头看了她一下:“不,随便四处走,几十一百年总会走到这里。若不爬山,就得换方向,懒得想,便爬上去。十次有八次天气不好。”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
鱼初月脑海里立刻就有了画面。
他很无聊地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漫无目的,遇到山就爬,需要续命了就抓些魔物吃,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真的是很无聊啊。
“你都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他动了动眼皮:“有啊。伽伽罗手下的魔兵魔将就有意思,但那些东西十分狡猾,我远远走过去,便跑得没影子了。”
鱼初月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伽伽罗的魔殿里一个魔将都没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人家都不住庙里……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笑,脏腑淤积的魔息侵蚀得更厉害,又冷又痛,痛得她呲牙咧嘴,却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她这副怪模怪样把他也逗得乐了起来。
大约是都受了重伤同病相怜的缘故,一时间,一人一魔的气氛变得极为和谐。
“你活了多久了?”她问。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正要说话,发现一只魔物又悄悄潜伏过来,试图咬他后背。
他把头往后一仰,脑袋脱离了躯体,把那魔物衔了回来。
他赶着和她说话,潦草地吞它,噎得打了个嗝。
鱼初月:“……你慢慢吃,别急。”
他吞下了魔物,道:“几千年或者几万年,不知道,反正都一样。”
鱼初月看了看周遭,面露同情。
他无法离开魔界。糟糕的环境,一成不变的生活,活多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难怪他总是一副无聊的样子。
“你放了我,伽伽罗会不会找你麻烦?”
“无所谓。”
“那个圣人很可能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伽伽罗,以后遇上伽伽罗,千万不要大意。”她提醒道。
他懒洋洋地动了动眼珠:“你真有趣。自身难保,还担心别的。”
“我把你当朋友。”她说,“说好了要帮你尝遍世间美味呢。”
他的唇角缓缓绽开了笑容。
笑容越咧越开,黑色裂纹出现,唇角裂到了耳根下。
鱼初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想,‘他是不是要露出真面目了?!’
在她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一口把她吞掉,然后非常邪恶地哈哈大笑……
可怕的笑脸滞了一瞬。
他快速收回了唇角,非常客气地垂头说道:“抱歉,失态了。”
鱼初月:“……”
她忍不住又‘噗噗’地笑了起来。
“到了。”他抱着她旋了个身,轻身跃起。
鱼初月偏头望去,只见一人一魔从黑色的云海中掠了出去,像是鱼儿跳出水面一般。
日光洒在了身上,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青天之下便是黑色的云海,放眼四周,除了天便是黑云,云海之中冒出一蓬巨大的树冠,密密的透明银叶反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美丽极了。
“太美了!”
惊鸿一瞥之后,他开始下降,落回了黑雾中。
她发现他的身体散得更厉害了,像是一块扔进水中的墨饼一样,不断地融化。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离开魔界了。
他只能在雾中生存。
为了带她出去看一眼阳光下的万梧灵木,他的身体显而易见地虚弱了很多。
在他带着她急速掠下山的背面时,鱼初月已真心实意地想要让这个‘朋友’尝遍所有好吃的。
鱼初月越来越冷。
开始是手臂发寒,然后便是鼻腔和眼窝。
身体不自觉地打起了冷颤。
他发现了她的异状,却无计可施。他是魔,什么帮不了她。
即便她因伤势急速降温,她的身体仍旧比他温暖得多,他能做的只是化出一部分雾气,替她挡一挡阴冷的魔息。
这个像鱼一样的人,是他这一生遇到过的最有意思的东西。
他一点都不希望她死去。
他卷着她,全力飞掠。
身体散得厉害,不过不要紧,反正日子太长,慢慢总能修补回来。
很快,前方便出现了魔渊的断崖。
他卷着她,一掠而上。
把她送上‘岸’,没有了魔息侵蚀,她就可以好起来。
他会守着她,直到她养好身子为止。
这般想着,魔渊的尽头已在眼前。
他一掠而上,像鱼出水一般,将她托向悬崖上方。
轻轻一抛、一递。
上去了。
她实在是太轻。
鱼初月落到了地面。一股温和的力道推了她一把,让她离魔渊更远了些。
阳光陡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瞬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开始剧烈呛咳,每咳一声,都有阴冷的魔息被迫出体外,消散在风中。
这里离魔渊还稍近些,再稍微走远一点,魔息便再也影响不到她。
她刚想挣扎着向内陆翻滚,身后温和的力道便再度传来,轻轻推着她,就像浪花在推一尾小鱼。
真是……
一顿烧烤,换来了过命的交情。
她顺着那股力道,再度往前滚了滚。
人啊,总是要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平日从来不觉得阳光珍贵,直到这一刻。
能在阳光里打滚,真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感到周身一寒。
眼前光线忽然暗了下来,黑色的阴影伴着浓郁的血腥味,居高临下,罩住了她。
华丽的长袍,因为饱蘸鲜血,从纯白变成了纯黑。
鱼初月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地抬头望去。
魔主,伽伽罗。
魔主伽伽罗并没有低头看她,而是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魔渊边缘那道有些虚化的灰色身影。
“特意把我的猎物送回来么,真是太客气了,爹。”
这个爹,叫得无比讽刺,无比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