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鑫的目光在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冰镜之上徘徊,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看清了北冥修的打算,但他却已没有办法应对。
阴泉与阳泉的力量本是不分伯仲,论对天脉的掌控力,他还要比北冥修强上一分,但却两次落入北冥修的算计之中,天脉之泉的恢复力更是被他以寒冥焰配合阴泉的力量生生锁死,现在的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只能确定,若是自己正面对抗现在的北冥修,他不会有获胜的机会,甚至落入真正的死地。
仙境,寒冥剑,加上现在这个他心心念念防备着,却依旧被阴了一道的玄黄鉴,北冥修手中的底牌实在太多,太难对付,如今重伤的他更不可能与之对抗。
他一直以来阻挡玄黄鉴探视的遮蔽,都在先前邪心雷的必杀一击中被悄然扯去,无论他施展什么手段,北冥修都能将那些手段原原本本的复制出来,与他相互抵消,而他纵然破得这些冰镜,也无法破坏真正的玄黄鉴。就算在神界,给玄黄鉴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的人有史以来也只有一个,若他完全掌控天脉,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这已是天方夜谭。
这些将他周遭封锁的冰镜,已是他无法逾越的障壁。
东方鑫闭上双眼,表情已是无比狰狞,显然并不打算就此认命。
他并不觉得局面落入现在这般情况是他的问题,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如果没有北冥修这个意外,现在的他早可以君临天下。
他只恨自己在圣域之中下手慢了一分,让他得以将阴泉触及。
数十年筹谋算计,只因一人功亏一篑,令他如何能够接受?
“北冥修,别以为你赢了!”
东方鑫把心一横,咆哮出声,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四道光柱已从他体内-射出,威势相较紫电青芒与邪心雷俱要稍逊一筹,但四道光柱在他头顶融汇一处,也有横压天下之气势。
四道虚影自他身后显现。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道神兽虚影于此刻全然爆发,五行灵韵横扫四方,然而落在冰镜之上,只如清风拂山岗,连一丝裂痕都无法留下,反倒是被四周轰鸣的雷电切得七零八落。
四象刻印的力量在凡俗之中已是极为强横得存在,任何一道虚影都能与九阶修行者力量相仿,然而终究不是真正传说中的神兽,在如今的战斗中更是弱小的无法直视,纵然四象齐出,也根本不可能撼动北冥修这冰镜领域分毫。
东方鑫却并非将它们用作对敌,而是心念一动,怀中的四象刻印悉数粉碎,连同神兽虚影的力量一同被他吸纳体内,一股浩瀚强大的恐怖灵力随之自体内燃起,正是东方鑫的本源灵力。
他已点燃自己体内的一切,包括本源仙气,甚至还有阳泉之力。
这样的行为,一般的修行者也能够做到,但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去做。
自爆一身修为,便如同亲自将刀锋刺进自己心口,还加大力度转上一圈,痛苦程度甚至更高,而且就算自爆,若是灵力修为差距过大,爆发出的力量也很难将本就不敌的对手击杀,即便如此,古往今来,这么做的人依旧不在少数,因为这种自爆的行为代表着决然与直面生死,或许不足以杀死敌人,但足以表明自己最为
坚决的态度。
自爆丹田气海的爆炸绝对够强,以四象刻印融入体内,再行自爆的威力更强。
看到这一幕的人大都会认为东方鑫实在殊死一搏,打算与北冥修以命换命,可北冥修的嘴角却露出一抹讽意。
东方鑫固然在自爆一身修为,这个过程绝对不可逆转,而且也尽数被他看在眼里,但自爆的威力却被他尽数压向下方,准确来说,就是冲着中州城去的。
修行者,尤其是东方鑫这种几乎超出一切束缚,修为足以压倒人间一切的恐怖修行者的自爆,玄黄鉴复制不来。
这股威力若是完全砸实,莫说中州城,周遭数千里疆域或许都将被彻底毁灭,再无半分生机。
但,他还在这里。
他早已对中州城的民众许下承诺,若是无法兑现,何必下此海口?
无尽的寒意在他掌心汇聚,悄然融入本已遮天蔽日的冰网下方,同一时刻,翼护在中州城周遭,掌控护城大阵各处关节的冰弹子们纷纷涌上,已然配合着冰网与冰镜领域,将中州城的上空罩得水泄不通。
北冥修一手托天,一手抚地,冰弹子与剑意环绕周身,傲然横于天地之间,仿佛只要他在此处,任天塌地陷,群魔乱舞,中州城都不会有任何损伤。
碧帘宫与衍生的寒雪域俱不在此处,但整座中州城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暂时说是他手中的一方天地也不为过,这一刻,极致的冰寒汹涌而上,在东方鑫自爆的恐怖力量爆发之前,已然先发制人。
虽是全力以赴,他却并不认为东方鑫会真的决然自爆。
若他真的决意与他同归于尽,应当会将那些力量尽数朝他攻来,而不是在这里对中州城出手。
但现在,他也只能全力将东方鑫自爆的力量以寒冰强行锁住,阳泉的力量若是全面暴走,他万万挡不住,人界亦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但东方鑫既然不存死志,只是动用这般手段,他便有充足的信心将其直接在半空化解,不会波及下方的一草一木。
寒冰与恐怖的冲击波正面相撞,沉闷如天雷的巨声在天地间不住炸响,中州城内,无论普通人还是身具修为的修行者,都只能通过捂耳朵的方式来试图从心中减轻一点恐怖音啸对身体的影响,若是没有北冥修全力抵抗,光是这些音浪,已足以震杀城中的一切生灵。
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寒冰亦不断在碎裂与重聚之间徘徊,恐怖的力量不断传入北冥修体内,他以阴泉力量支撑肉身,方才没有被直接碾碎,饶是如此,体内骨骼的剧烈震颤与碎裂感依旧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寒冥剑魂亦在震荡中有了裂痕。
但对现在的北冥修来说,这已不算什么。
他这一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凡几,濒死的体验更是不止一次,寸寸骨骼被悉数捏碎的体验,也拜天尊者所赐体验了一次。他的心智坚韧程度早已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哪怕这伤痛足以彻底撕碎他的身体,他也可以咬紧牙关的忍受下去。
更何况,现在他是在守护他一直守护着的这座城市,而这座城市也在用它的方式在回馈他。
他并非一个无私的守护者,但绝对称职。
他在,中州城便安如磐石,就算东方鑫再自爆个几次,只要他不
倒下,中州城便不会损伤分毫。
便在北冥修全力阻挡爆炸冲击之时,他的目光落在半空某处,心中已然念动。
一条无形轨迹在汹涌之中绽开,一往无前,却不扰周遭涌动风云分毫,亦不掀一点风波,仿佛只是一道平直不起波澜的剑路。
但在这条无形剑路的最前端,忽而传出一声嘶吼,旋即便有一道残影穿梭离去,而东方鑫无比怨毒的声音,亦向着四面八方回荡开去,哪怕被这场天地大碰撞的恐怖声浪遮蔽,也悉数落进了北冥修的耳中。
“北冥修,你罪该万死!”
这等癫狂喊出的言论自不会扰动北冥修心神分毫,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他所施展的,是无岸剑峰的魂斩。
这一斩以人魂御剑魂,直取对方灵魂,东方鑫既已神魂出体逃遁,自是最脆弱的时候,他这蓄势已久的一斩本应将其彻底抹杀,然而即将将其一剑两断之时,一股无形却浩大的力量已将他的剑锋生生弹开,令得东方鑫得以逃出生天。
这个情况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然而他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股力量没有震散他的灵魂,而是将他弹开,便足以令他明了来源。
天脉之泉。
某种程度上说,他与东方鑫都已行了大逆不道之事,以血缚之法分别控制了阴泉与阳泉,只是东方鑫以秘法来了个偷天换日,以自己的老婆孩子为血缚对象,却将作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而他则是在与阴泉短暂交流之后直接将其血缚,用以对抗东方鑫,两者有所不同,但本质依然一致。
血缚束缚的并非鲜血,而是灵魂,契约既成,灵魂的主人得到天脉之泉的力量之余,也会被天脉之泉所束缚,现在,便是这种束缚的牵绊救了东方鑫一命。
他与阴泉的血缚有着天脉意志的加持,讲究个你情我愿,随时可以分离,就算阴泉变卦,他也有反制的措施,但东方鑫不一样,他是强势将阳泉的一切力量把握手中,阳泉的意愿相对根本不重要,而它反而会倾尽一切去护住东方鑫的神魂,以免东方鑫身死道消波及自身,如此一来,他要杀死东方鑫的难度便又高了许多。
北冥修眼神微微凌厉,手中忽再有寒霜涌动,凌厉绝伦,仿佛生力军般投入上方战场。
这是碧帘宫与寒雪域的霜雪,亦是寒冥剑的剑气。
仙境佩剑归位,北冥修深吸一口气,双掌猛地一合。
仿佛两座大山相撞,恐怖的冰霜强行将爆炸压制在正中,仙境力量的加持之下,终是将那恐怖的爆炸完全吞没,不曾让其伤到中州城分毫。
须臾之间,雪融冰散,动荡风云亦恢复平静,万里晴空之下,中州城依旧美好,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人们想要欢呼庆贺,但正主的影踪却已不见,偌大的天地间,亦没有一片雪残留。
虽是如此,人们依旧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感慨着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还有东方鑫伏诛的画面,至于北冥修接下来的动向,盟主既然离开,必有要事,哪里需要他们操心?
他们只知道,天道联盟对圣阁的这场惊世大战大局已定,已经可以准备在城里准备庆功宴,迎接天道盟归来的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