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修现在是人界的一块标靶,而余落霞三人所做的事,就是将一块假标靶扛起来,为他分担大部分的视线与攻击。
余昌平在劝阻无用后,也只能放任女儿的这次行动,并叮嘱手下要在暗中好好保护她们。
负责保护余落霞等人的,当然不可能是庸手,事实上对苦若与柴松出手的天道盟成员,都是六阶以上的武宗修行者,其中三位甚至已经跨越七阶的门槛,是真正的高阶修行者。
而在他们的后方,还有几名六七阶的法宗与意宗修行者。
然而那些法宗意宗修行者,在人海中忽然失去了行迹,剩下的武宗好手只能铤而走险。
结果便是如此。
苦若与柴松,一法一武,一僧一俗,二人几乎从来不曾分离,配合无间,被人合称狼狈为奸。
十余年不曾现出任何行踪,今日终于得以扬眉吐气,有了对天道盟复仇的机会,他们如何不竭尽全力?
……
余落霞看着那些天道盟成员的尸体,心中一阵发寒。
不仅因为他们都是在眉心被冰糖葫芦穿了个通透,更因为柴松正将那些冰糖葫芦重新御回草木棒子里,除了刺尖有抹殷红可能会被察觉,完全可以继续卖。
此二人的修为,似乎比起父亲的当年的讲述还要强大许多,甚至可能已经越过了八阶的门槛!
“当年你的父亲追杀我们二人,那段时间,是我们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追到最后,我们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了断算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最终还是从他手中跑了,自那之后,我们便发过誓,要让余昌平生不如死。”
苦若缓缓走向余落霞,脚步慢而有力,脸上的笑容也从慈悲转向阴邪,很明显是可以想要折磨余落霞的心灵。
见余落霞不为所动,苦若脸上浮现了一瞬的失望,随即狞笑道:“你不怕我们?”
余落霞平静道:“害怕并没有意义。”
说她不害怕,当然是假的,在两年之前,她甚至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都会惴惴不安。
但在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于是她开始学着克服恐惧。
到了现在,她不认为自己算得上坚强,但绝对不会和软弱挂钩。
她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老僧,只觉得这人好生无趣。
苦若与柴松想要的,不过是看到她惶惧不安的模样,既然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苦若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怖,寒声道:“好一个有骨气的姑娘,不知道一会儿后,你会不会还有这么硬的骨头。”
说完,他伸出手,径直袭向余落霞的胸口。
……
苦若无比确定余落霞与素兰亭已经被他的法术牢牢压住,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于是他敢远离柴松,直接走到余落霞的身边,想要用比卑劣的手段开始对余昌平复仇。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一点。
余落霞与素兰亭确实已经被牢牢压制住了,连动一动手指都极为困难。
但现在法阵中有意识的,并不只有他们三人。
“上!”
素兰亭心中默念。
伴随着她心念所想,腰间一红一绿两道刀光如闪电般斩出,径直捣向苦若心口。
红波绿露,天生有灵,苦若将法阵的全部力量都用来压制余落霞与素兰亭,哪里会想得到这两把刀居然会有着自己的意识,从而分力压制呢?
苦若登时面色大变。
此时他距离余落霞已经极近,与素兰亭的距离也只有那么一点。
这两道刀光闪出之时,他根本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的舍了手上的念珠,将其一把甩出。
念珠在他身前疾速放大,将红波绿露夹在中间,激荡的灵力瞬间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那些守在一旁的天魔坛成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四散灵力轰击,不得不暂时退避。
余落霞有纯元罡气保护,只是胸中一阵烦闷,素兰亭本人却是在灵力的影响下吐出一口鲜血。
但她们都眼神灼灼的看向面色无比苍白,嘴角已经溢出血丝的苦若。
法宗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真正受到灵力激荡影响最重的,还是苦若。
念珠之中,红波绿露相携相伴,红绿刀光相得益彰,很快刀锋已透出念珠一寸。
在双刀的压制下,念珠已是格格作响,仿佛一座摇摇欲坠的房屋,不知什么时候会倒下。
这是素兰亭早已准备好的偷袭。
若是这样都不能杀掉苦若,退而求其次,能从法术的影响中脱身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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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兰亭的偷袭料想中,没有将一个人算在其中。
而事实上,那个人才是唯一来得及而且绝对会出手救助苦若的人。
柴松在素兰亭腰间双刀忽然颤动之时,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快速冲向苦若,想要把他拉回来。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不得不退。
一个拳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拳头十分强大,而且来的十分突兀,仿佛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这一拳确实是从天而降的。
在尚未落地前,这一拳将拳中真意尽数收在掌心,极难察觉,而在即将落地之时,拳中一切都轰然炸响,将这一拳所有的威力都送向了地上的那个,他本来就想轰杀的人。
拳中真意,至阳至强,正是正阳门的正阳气。
当年正阳门曾在修行界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大小两门都在天道盟中有一个极其长脸的弟子。
出身小正阳门的那人叫洛惊鸿,而大正阳门的传人,叫做沈余夕。
沈余夕沈盟主当然不可能来到此地对柴松出拳,如果他真的到来并全力出手,附近的一切都会化为废墟。
出拳的便只能是沈义。
身为沈盟主的独子,沈义自小就受着天道盟的熏陶,与余落霞一般,愿意为天道盟奋战到底。
而他同时,也愿意为了余落霞而奋战。
现在柴松要面对的,便是他替余落霞递出的,充满着愤怒与斗志的一拳。
即使是以巧变著称的柴松,此刻也只能正面面对这一拳。
草木棒子被他指向上空,所有冰糖葫芦都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他希望能将那无比强大的一拳拦下片刻,至少争取足够的时间将苦若拉回来。
然而事实却是,他全力射出的冰糖葫芦们,尚未触及那个仿佛正在燃烧的拳头,便被气劲毫不留情的直接撕裂。
柴松叹了口气,抓住草木棒子的上下端,中央的一层木块纷纷炸裂,露出其中隐藏许久的一把狭刀。
他的右手滑入草木棒子中,握住狭刀刀柄,将其一把抽出。
将已然损坏的草木棒子随意丢下,柴松双手握刀,全身灵力尽出,一刀斩向上空。
他最为自豪的,从来都不是他那脱胎于某家御剑术的御物术,而是他自盗得的某本刀谱上习得的刀法。
这一刀,他已拼尽全力。
一声巨响在市井间响起,将无数人从大宴中震醒。
唱腔戛然而止。
无数人向爆炸发生的方向看去。
一个面容沉毅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右拳上白气涌动,仿佛刚刚从冷水中浸过的,刚刚打制好的铁器。
他的脚下有个土坑。
土坑并不大,因为那一拳中的大部分的力道,都没有被大地吸收,而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想打的人身上。
沈义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况,抬头看向前方。
地上留下的,只有一把破碎的狭刀,一串散裂的念珠,以及一些残留的血迹,苦若与柴松已经不见踪迹。
至于那些天魔坛的普通成员,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不远处,素兰亭收回红波绿露,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在红波绿露破开念珠,即将刺穿苦若胸口的时候,柴松还是赶到了,将苦若从鬼门关上带离。
沈义也感到有些可惜。
他这一拳,将圆满的精气神都包裹在内,之后很难再出这么强大的一拳,却依然没有将柴松当场击杀。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
“天道盟履行除魔职责,闲杂人等,一并退散!”
随着沈义的这一声呐喊,全程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数十条人影自城门口冲入。
他们面容憔悴,一幅风尘仆仆模样,眼神却都明亮而坚定。
弗一进城,他们都涌向散在人群中的天魔坛众人—素兰亭以红波绿露刀意做了记号,将那些已经暴露过的揪出来并不难。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的不同修行宗门,但他们也来自同一个地方。
天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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