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手还是这样重!”
孙二叔看着纪墨背上的伤, 给他上了些药,药膏也算是孙氏一族的祖传秘方了,哈哈, 其实就是孙爷爷从某位老友那里讨来的方子,优点在于材料便宜,制作容易, 缺点就是药效上并没有那么显著, 同样,也不会更坏了。
“没事儿。”
纪墨除了被擦药膏的时候,身子会抖一下, 其他时候已经不以疼痛为念了。
见他这样大咧咧地, 孙二叔摸了摸他的脑袋, 问:“你爹还不回来吗?”
“呃,可能会回来吧!”
因为多了纪墨的联系,每年祭祖的时候,男人也会在家中多待一晚了, 跟纪墨同住,就在他的房间, 两边儿的房间是各厅对望, 住在对面房间的孙爷爷肯定知道家中多了一个人, 儿子留宿了,可他硬是能够装作看不到,也是厉害得很了。
反正,这么一步步地,男人出现在家中的次数算不得多,却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了。
逢年过节什么的,送东西回来, 顺便留宿,跟纪墨说话,说的却是叮嘱孙爷爷的话,孙爷爷也是,跟纪墨说话,说的全是管教儿子的话题。
两个雷点不去碰,一个是让男人继续学着当营造师,一个是让男人休妻另娶,只要不聊这两个话题,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得上是平静。
这已经是很有进步了。
纪墨比较满足,期待会更好。
孙二叔问的也是更好的情况,即男人能够多回来住。
“村子里的老人,一个个地少了,你爷爷那个年龄,没个人在身边儿不行,我们再着急,也不可能总跟着的。”
家家户户,谁家没有老人孩子的,谁家都是一堆的事情,跟着孙爷爷来回转悠,那是不可能的,没那闲工夫,可孙爷爷的年龄,他的腿脚已经不利索了,不久前摔的伤,到现在都没怎么好,已经好一阵儿不见他去爬那大石头了。
纪墨也没那个闲工夫跟着,不是说他不孝顺,而是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不可兼得的,又要学习又要养家,本身就会拖慢进度,偏孙爷爷每日都还要考较,一日跟不上,不管怎样的原因导致的跟不上,就要遭到毒打,这一板子下去,身上就是一道血糊糊的檩子,看着就吓人。
老了老了,那手劲儿是一点儿都没小。
开始纪墨还没说,是血色透过了衣裳,被看到了,这才开始上药的。
后背上,纪墨看不着,也不知道原来这么严重了。
孙二叔反复告诫他,要让他及时说,免得拖出大问题来,托孙爷爷的福,他们全村人——孙二叔这一辈的,对这样的伤都很有经验。
这些药,还是男人备的,显然也知道这算是某种必然。
“知道了,我会跟爹说的,看爹意思吧。”
纪墨不准备强求什么,那父子两个,一个比一个顽固,越是着急,越是要拧着来,现在慢慢来,也挺好的。
没在村子里待多久,纪墨又要准备外出,这一次是带着学习任务的,孙爷爷还是托了孙六叔,要把纪墨送到别人那里去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就是实践。
“有些东西,总还是要你亲自去做一做,也看看别人怎么做。”
孙爷爷说到这里的时候最是怅然,他现在若还是营造师,营造师若还是那么风光,找人带着纪墨学一学简直是太容易了,可,营造师的地位不如当初,再想要学,也难找到人。
更不要说现在也没什么建城的大工程了,想要进去学经验都找不到地头,只能跟着学学建造园子之类的,由此及彼,聊有胜无吧。
其实有一项大工程还是在的,但孙爷爷不许纪墨去,那就是修建皇陵。
这种工程,纪墨以前做过,提起来还是很有亲切感的,而皇陵算得上是经久不衰的工程了,皇帝从即位开始就会派人修建,等到皇帝死了,刚好住进去,算得上是一直都要用人的工程。
不过,跟很多个古代一样,这修建皇陵也是要死人的,未必所有人都死,但参与关键建造的那些人是绝对活不成了,好在古代很多人的寿命都短,做工的更劳累更短,说不定他们都能自然死在工期未完时,也不用面对以后被坑杀的命运。
“阴宅和阳宅不同,皇陵是不可碰的。”
孙爷爷对这个忌讳,却不是怕纪墨最后被灭了口,出不来,而是因为两者的营造法式完全不同。
且大多数人都有忌讳,要给生人建宅子,就绝对不能用建陵墓的工匠。
普通人家,可能不计较那么多,但在他们营造师里头,却是必须要计较这个,因为他们复杂的很可能有建城那样的大工程,一旦有个什么说道,一个不好,死的可就不是一家子几口人的事情了。
这里面所涉及到的生气和死气之说,纪墨也隐约有些熟悉之感,部分能够跟之前所知的知识重合。
如果是上一个世界之前,纪墨可能认为这样的风水之说就是迷信,所造成的影响也多半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可在上一个世界之后,知道真正的阴间存在并见识到鬼王之后,纪墨就没那么铁齿了。
也许这个一阶世界跟上一个不同,没有阴间,更没有鬼王,但这种事情,谁能说一定呢?
或者也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多个古代都有类似的阴鬼之说?
总不能所有的世界都是虚妄吧,万一真有那么一二分真实,这个事情就很不一样了。
宁可信其有,纪墨是怀着这样的心态郑重冲孙爷爷点头的,表示绝对不会去碰那些阴间玩意儿,免得坏了生气,将来营造出什么问题来。
心底里,却又有另一种想法跃跃欲试,若是真的分阴阳,是不是阳间能够建城,阴间也能够建城,若在阴间成了营造师,又该是怎样的局面?
这一次,送纪墨一路的真的就是孙六叔了。
孙六叔这一次去的地方远,要在镇子上坐车了,他们到男人那里用了一顿饭,得了男人给的钱,孙六叔笑着满口应承:“放心,怎么送的怎么给你接回来,绝对丢不了,就这一根独苗苗,哪里能够不经心呢?”
再上路,两人就坐在车上,车子略有颠簸,孙六叔很是惬意地随着这颠簸的幅度摇摆,还给纪墨说:“你爷爷早就打好招呼了,你去哪儿就只管学,别人说什么都别管,别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爱说话,也好说,不等纪墨问,就把那些“乱七八糟”都给说了。
孙爷爷早年的脾气是真的不怎么样,只有得罪人的,能够平安退下来,都是因为别人知道他这个性子对事不对人,总算留了几分情面,这里面需要讲到的就是纪墨要去的这户人家。
这王家人早年是匠人出身,并不是孙爷爷这种自矜营造师身份的传承,属于被营造师带领的大匠,下头看有头有脸,上头看,就是堪堪能用的程度。
孙爷爷使唤人的时候,连骂带打的,态度不算好,教东西却也是真的教,不会像是其他人一样藏着掖着,这王大匠当年在孙爷爷手下,没少挨打挨骂,却也真的学了点儿东西。
他也是自己不知道谦虚的,嘴上炫耀,说是孙爷爷看自己才华出众,收他为徒之类的,纯属吹牛皮,但这牛皮有人信了,再传到孙爷爷耳中,就很不一样了,那一顿好打,真是把人情都消耗光了。
王大匠也自知有错,认了,没记恨,但他儿子就不一样了,说了很多不好听的,弄得两边儿僵死了一样。
孙爷爷那时候还是个官儿,管着他们,说一不二的,当下就把王大匠这一支清除出了队伍,阴差阳错的,那之后没多久,孙爷爷就被人陷害,也辞官回乡,两方本来说是再无交集了,哪里想到还有今天。
“你爷爷为了你可是给王家低了头,你可记得这份儿情,以后好好孝顺你爷爷!”
孙六叔说着又感慨王家的发家,那可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皇帝一迁怒把营造师都弄死了,却总还有东西要修建,怎么办呢?曾经在营造师手下的那批大匠就被提拔起来了,一个两个的,虽然都没官身,可比起曾经,到底荣耀了不少。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王大匠领着人,一直都在做营造的活儿,建这里建那里的,算是活跃在第一线,手艺不会生疏不说,技艺应该还有所提高,尤其是营造方面的经验,是个很好的学习人选。
纪墨听得暗暗感动,他当然知道孙爷爷的脾气是怎样的,这样的人能够为了子孙计低头,也是着实的不容易。
“六叔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纪墨拍着胸脯保证,他绝对不会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他们多说两句,他也不会掉一块儿肉,何况,在他看来,对方既然同意接收他过去学习,就不会在其他地方多加刁难,把好好的恩情弄成了结仇。
“行,知道你会好好学。”
孙六叔拍了拍纪墨的肩膀,对这一点还是不怀疑的,不是因为孙爷爷总是炫耀让他们对纪墨的了解颇深,而是因为这一份传承背后的巨大压力,除了纪墨,还能有谁呢?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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