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中, 鱼儿反复嘬着那书页的一角,历经悠久的岁月,就算是银叶依旧能够散发淡淡的光晕, 但打碎成浆做成书页的银叶却没有那么□□, 一点点细碎的纸末, 未及融入水中,就被鱼儿吸入腹内。
那些纸末太小了,夹杂在一片浑浊之中,状若微尘, 纪墨根本没有留意到,又在河水之中享受了一会儿随水漂流的感觉,看了看两岸风光,直到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已经沉入水中的书册,水中污浊, 一片淤泥中,似能看到墨色逐渐化开, 引得鱼儿追逐嬉戏。
嘬着书页的鱼儿腹部,似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银线,在它甩尾翻转间若隐若现。
【请选择时间, 八千年,九千年, 一万年,两万年… …】
“八千年。”
纪墨本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上次所见, 在水中的环境下, 坚持一年而不腐化的书页已经是少数了, 更何况那书册本身也经历了悠久的岁月, 很难再坚持。
果然,眼前一黑,并没有看到任何具体的画面,时间没有跳转到八千年后,似乎乏力一般,直接让他堕入黑暗之中,再有光,便是回归之时了。
升入苍穹之中,再落下,回到身体里,面前星煌,奕奕有光,千年万年,不为所变,目光抬高,看到那两颗孤零零的星星,一片银叶也无,如此显著,距离不远,高下有别。
【主线任务:星象师。】
【当前进度:第六阶段考试——已通过(成绩:良好)。】
【是否进行第七阶段学习?(可提升第三阶段考试成绩,以优秀成绩进入第四阶段学习。)】
“六阶世界,不敢说平平无奇,却也未见多么浩大,七阶世界… …”
纪墨无法想到七阶世界是怎样的,但这一步台阶既然已经完成,且先留着,他日有机会再过来试一试就是了。
“否。”
【是否开始学习下一个技艺?(可保留当前任务进度。)】
“是。”
【将于一日后离开当前世界,请妥善处理私人物品,禁止夹带。可选择继承人传承当前学习成果。】
一切如常。
晚风吹来阵阵馨香,似是夹杂着花香和果香,分不出具体是哪些,但那种感觉足够醉人,七千年岁月,并未亲历每时每刻,可那种片段集合而来的怅然若失之感,让纪墨一时间很难迅速回到当前的情境之中。
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来着?
脑子之中似乎有些断片儿,又或者… …仰头望着星煌顶端的那颗战星,“依旧,还是,等不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有了“定局”,考试之中所见的一切,是否真的不能更改,又能更改多少?
纪墨不敢冒那个险,那么,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吧。
这样想着,纪墨目视战星,直接切断自身和运星的联系,重新找到一根维系在战星之上的联系,然后绑定,然后… …沉沦。
成事不容易,坏事儿还需要思考吗?
纪墨一开始动作,就有人来到这边儿,可他还是迟了一步,纪墨全力驱动,身体之中似有一股火,通过那一只独目,灼灼地钉死了战星。
天星应命,命系天星。
“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自绝生路!”
现任祭司,战星之主的到来,那一声暴喝,酷烈如火,自带一股硝烟气,灼灼逼人。
“是,我在绝我的生路,也在绝战星的生路。”
以自身为罗网,死死罩住战星,以自身为锚定,拼命拖它下水。
纪墨唇边带笑,从未有人这样做过吧,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想到过这样的路子,逆向思维不难得,难得的是知道这是死路还不及时收手。
若是放在武侠世界,自己这样的,相当于逆转经脉,自废武功,还是相当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呢?
不知怎地,思维发散到这里,又是一笑,面对战星之主那难看的脸色,纪墨笑得更开心了,他的目中隐隐发白,是一种带着银光的白,星煌树顶,那高居正中,统帅群星的战星正在被一点点拉下来,支撑着战星的树梢也弯了,似有无形的伟力,揪着那一颗荧惑之果,非要把它从树上摘下来。
纪墨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完全凭着那已经扎根的联系,死命地用力,往下,往下啊!
视角以另外一种方式展开,人与人之间,人与星煌之间,一道道丝线若真实存在一样,维系着他们之间的联系。
“我看到了。”
纪墨喃喃,他的一只手从未离开星煌的树干,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在“看”得更清楚一些,看清楚那些之前所不明白的所有事情。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 …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
不断汇聚的星,不断涌来的人,星有定数又无定数,应时而生,该有火的时候火起,该有水的时候水生… …人亦无定数,枝繁叶茂,叶几片,且问树木知不知。
他以为自己还在局外,目光清明,却发现已然入局,目有偏颇,他以为自己已经入局,所见已全,却发现——“原来,原来这才是… …”
星煌和星族人最深刻的联系是什么?
星族人都是正常诞生的,没有哪个是“感而有孕”,也没有哪个是树上落下来的,那么,他们的联系就是穿凿附会地将星煌引为圣物吗?
不,不是的,星使和普通的星族人,已经可以算是两个种族了,星使更像是一种进化到近乎完美的种族,他们却未曾停止自己的脚步,一颗星就是一种进化方向,他们还在向前,从未停止,而他,却自以为“神化”若此,不会再有什么了,却原来… …
“所谓的实践,的确是实践,实践一种方法在自己身上应验之前是否会有什么副作用,实验这种方法的弊端和危害… …当年的那个星使,不是走偏了,而是走快了,他还没有搞清楚就自己先动手了… …所有人都是要对自己动手的,最后,都是一样要走到这一步的… …”
不同的是,该以哪个为主导。
祭司之位为什么值得相争,若皇帝尊位,这个皇帝是否管事儿,还要看他的理念是怎样的,若不管,便是自由发展,散漫若斯,若管了,便是从天到地,全受辖制。
“不得祭司,永在局外。”
纪墨此刻方明白一些,可明白得也太晚了,他已经没有机会相争了。
星煌树上,弯到极致的树枝终于无法支撑,战星若沉甸甸的果实,终于被拽了下来,一同折断的树枝跟着一起,向下掉落。
“噗——”
战星之主吐了一口血,战星坠落,这种从未有过的事情,对他而言,就像是自断命星,比之更加糟糕的是,并不是他主动切断的,在他感知到有人择定战星的时候,已经往这里赶,可还是晚了一步,命星从不会拒绝他人的联系,只看他人敢不敢,又是否有能力在别人的地盘之中打天下。
本来,不至于如此,可纪墨并不是要打天下,他是要彻底毁了这个天下,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只要把它拖下来就可以了。
但战星之主想要维持,难度就要大很多,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好像第一次碰到一个逆转经脉的疯子,该怎么打呢?
头一次,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失去了战机,彻底随之沉沦。
被拽下来的战星,脱离了星煌的战星,还是命星吗?
纪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独目之中全是银白,恍似染了色一样,他感觉到一物坠下,单手托住,拥在怀中,在另一个视角之中,他看得很清楚,这是战星,被他生生用联系拽下来的战星。
唇角有血,连绵若线,滴落在不断晦暗的战星之上,自脱离了枝头,战星的光芒就在不断减弱。
耳边若有杂音,但纪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五感丧失,他现在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那一根根线的联系,而这种“看到”也在不断模糊,随着战星坠落枝头,不断模糊。
“我这一生啊,这一生… …”
心愿达成,预想的得到了实现,是不是最好的结果呢?
纪墨仰头,想要看到那星煌的顶端,想要看到那繁星的演变,想要看到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星辰是怎样重新围绕新星而转,他想要看到… …过往的一幕幕,若剪影浮现脑中,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那微微张着的嘴,是要说什么,还是要发出痛苦的□□,他的头脑开始混沌,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站在星煌树下的人,一手托星,一手抚树,那星已经黯淡,显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圆形来,若圆形的石球,不再明澈发光,微弱的荧光似不肯闭上的眼,反之,那人的眼中,那抹银光始终不散,虽暗,却在。
战星之主面色惨白,一身的血肉似乎都失了大半,不见健壮的肌肉轮廓,装饰着银叶的祭司服饰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好似孤魂一般,狠狠瞪着那不知何时赶来的前任祭司。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定的制度,你毁不了。”
前任祭司没有吭声,在不断聚集而来的星使眼中,两人依旧是焦点,哪怕他们擦肩而过。
众多星使之中,一位女星使安静地看着星煌方向,星煌树上,一颗命星之下,仅余一片银叶,她离顶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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